“那是因为月亮还没有出来啊。爹娘说,月亮会保护著星星,所以月亮出来了以后,星星才会出来看我们的。”
“那,爹爹、娘亲也在看蝶衣吗?”小女孩还挂著一条鼻涕。
“对啊,我们等一下就能跟爹爹他们说话了。我们可以告诉他们,小蝶衣现在很好,请他们不要担心。”赵飞英摸著小女孩的头。“可是,把眼睛哭肿了,就看不到星星了喔。”
小孩子真的是很好骗,冷雁智再次目睹这一点。
“别以为我得要感谢你。”
众人看到星星,兴奋地又叫又跳,不断地向天空喊叫。冷雁智叉著手站在赵飞英身旁,冷冷说著。
“没想到你倒真会编故事。”
“这是真的,有这么回事。”赵飞英转头过去,认真的表情甚至让冷雁智收起了三分张狂。
再度转回头看著天空,赵飞英在心中默念。
爹,娘,你们看著飞英,飞英会替大家讨个公道。可是,现在还不行,得再等个几年、再忍个几年……
养好了病,一行人前往下一个灾区。
赵飞英现在身体还有些虚弱,不过脸颊红润了一些,渐渐的,也显现出俊秀的轮廓。
路途有点远,一些较为体弱的孩子已经走不动了。
三名少女以及一些较为强健的孩子背著脚软的同伴,继续赶著路,必须在入夜之前到达可供投宿的地方,否则这附近多是饥饿的狼群,对于孩子们有些危险。
“啧。”
被一块小石子绊住了脚,冷雁智皱了下眉。
“你扭伤脚了吗?”赵飞英走近了冷雁智,瞧著冷雁智脚上的肿包。
“八成吧。”冷雁智嘀咕了一下。
“大师父!”赵飞英跑了上前,拉著少女的裙摆。
“好了,接下来别动到伤处。飞英,你背得动雁智吗?”
“可以的。”
“拜托,前几天还一副病得要死的样子,怎么可能背得动?”
“冷雁智,你给我闭嘴!”
“哼。”冷雁智噘了下嘴,爬上赵飞英的背。
“喂,背不动的话要先说一声,别把我摔了下来。”冷雁智趁著三个师父没注意的时候,打了下赵飞英的头。
“我知道的。”赵飞英笑了笑。
“三师父,冷雁智又在欺负飞英哥哥了。”伏在三师父背上的程蝶衣恰巧看到了这一幕,立刻告状。
“冷雁智!你给我小心点!”三师父丢来一个足以杀死人的目光。
“是是是。”冷雁智瘪了瘪嘴,抱著赵飞英的脖子,悻悻然转头过去看风景。
“你一定背我背得很心不甘情不愿的吧?”冷雁智看没有人注意,用著充满恶意的语气在赵飞英耳边说著。
赵飞英先是稍微愣了一下。
“说话啊!你聋了啊!”冷雁智收紧了双臂,赵飞英呛了一声。
“飞英,你胸口还疼吗?”身旁的一个较大的孩子转过头来。
“没……没事……”赵飞英挤出了个笑容。
较大的孩子点点头,继续专心赶路。
背上传来了一个冷冷的声音。
“虚伪。”
赵飞英低下了头。
“为了讨师父欢心,甚至连一声都不吭就背我,不但虚伪,还要再加上谄媚。怎么,以为拖著脚步,就会让人同情你?”
的确,为了背冷雁智,原本一直勉强跟著的赵飞英,已经落在队伍的最尾端了。几个孩子频频转过头瞧著他们,不过不是因为落后的关系,而是因为他们之间的恶劣气氛。
赵飞英咬著唇,不发一语。
“干嘛,装成个小媳妇的委屈样子,要去告状是不是?”冷雁智继续他的恶言恶行。
哼,他就是看不惯他那一身锦缎!
赵飞英依旧没有说话。
一路上,尽管冷雁智还是一再挑衅,赵飞英没有再开口。
最后,自讨没趣的冷雁智才缓缓闭上了嘴。
到达了一个荒废的城镇。即将落下的夕阳照著藐无人迹的巷道,路旁几具饿死的狗尸,以及由层层堆积、略显腐败的落叶扑满了的青石路。破败的招牌,以及迎著风不断开开阖阖的门户,敲敲打打的声响,是唯一的声音。
一行人站在城镇的路口,凝神看著这一幕。
“战乱、瘟疫、饥荒……”最为年长的少女皱著眉。
“暴君逆行,连天也愤怒。”身旁的少女接著说。
“但愿,太子起义能成功。”少女望著身旁仰起头来看著她的一群孩子。“太平盛世,还须等待多久?”
“大姊,独善其身吧。”
“是啊……只以我们三人之力,是要如何扭转乾坤……”最为年长的少女沉吟著。
其他两个妹妹望著她们的大姊。
“走吧,找间干净的房子。”
拣了间还算宽敞的屋子,用药材仔细薰过每个角落,众人才得以放下整天赶路的疲惫,纷纷坐倒,揉著酸疼的脚丫子。
三名少女在屋旁点起四十九处的药材火,把屋子团团围起,以免瘴气飘入。
在屋内,赵飞英把冷雁智放下来之后,也脱下了鞋。
脚底鲜血淋漓。毕竟,从小到大从未如此辛苦地赶过路。“哇,飞英哥哥,你的脚!”程蝶衣又大哭了起来。
“我没事,我没事,一点都不疼的。”赵飞英手忙脚乱地想要安慰这可爱的小妹妹。
“干嘛,要说是我害的吗?”冷雁智的脚也肿得要命,就不见有人来替他掉一掉泪,心里更加不畅快了。
“就是你!是你一路欺负我的飞英哥哥!我要打死你!”说打就打,程蝶衣挥动著粉拳,迳往冷雁智身上招呼。
“哇呼!‘我的飞英哥哥’哟!”冷雁智一边拖著脚、狼狈地闪避,一边口上可不示弱。
一句话,两个人脸红。
赵飞英低下了头,面红过耳;程蝶衣也脸红了,不过却是更加凌厉的攻击。
最难消受美人恩?冷雁智在吃了两记绣腿之后,牢牢记住了这句。
“住手!好男不跟女斗!”冷雁智连忙喊停。看不出来,这么小的拳头和脚丫子,打起来还真痛的!
无路可逃,只有最不情愿去的地方。
赵飞英身后。
站定了位置,冷雁智又叫嚣著。
“这么凶,以后没人要!”冷雁智吐著舌。
程蝶衣瘪著嘴奔来,只是左脚绊到了右脚,还好被赵飞英一把接住了。
“现在就要洞房了?拜托!”冷雁智当然根本就不知道什么是洞房,只是看程蝶衣气呼呼的样子,他就高兴。
果不其然,虽然也还不知道什么才是洞房,程蝶衣还是气哭了。
抱著赵飞英,程蝶衣哭得一把鼻涕一把眼泪。
“别抱得这么紧,没、人、跟、你、抢、老、公。”冷雁智戳著程蝶衣的头,继续捉弄。一边张狂地笑著。
“你别捉弄她了。”把程蝶衣护在胸前,赵飞英难得扳起了脸。
“干嘛?想英雄救美?”冷雁智斜著眼瞧著赵飞英,赵飞英果然立刻又脸红了起来。
三个人的闹剧还继续著,几个聪明伶俐的孩子,眼见情况不对,连忙去搬救兵。
“又是你!冷雁智!我一定要扒了你的皮!”少女扭曲著脸,冷雁智背脊上窜起一阵恶寒。
被罚守夜。
喃喃咒骂著,把瞌睡虫一只一只撵走,冷雁智抱著一堆药材,每隔一段时间就往火里加些,以免熄灭。
不过,也才七岁罢了,不久,冷雁智盯著火,慢慢地、慢慢地打起了瞌睡。
“没有钱,就把小孩卖了!”
“求求您了!求求您了!他还小,什么都不知道!求求您多宽限几天吧!”老妇人哭著,跪在地上往一个富贵人家装扮的中年人叩拜著。皱纹纵横的额上,又添了一块血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