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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马南嘉加道:“对,游泳更让人胃口好。”

  “哈哈哈……”笑声又起,其中还包括我自己的。

  “还是再等等他吧。”阿刚说着,重新坐回沙发上喝茶。

  无论如何,即使弄湿了衣服,摔痛了背,今天仍然是很美好的一天,所有的梦魇都被抛到了脑后。



  “我去换换衣服就来。”我说,“到时候瞿先生应该也下来了,正好可以吃饭。”

  “不用把衣服拿到卫生间去,”季泰雅说,“丢在门口就可以了。晚上我会给你洗烫。不过,这个可不能再优惠,要另外收费哦!”他鬼鬼地笑。

  “我知道啦!”我红着脸往楼梯上走。没走几步,马南嘉跟了上来:“我去上面上次厕所。”

  “放心,”我说,“我不会和你抢的。”

  魔盒 第三章

  我打开房门,刚刚找出干衣服,只听马南嘉高叫了一声:“啊!瞿省吾!瞿省吾!你怎么啦!”我连忙冲出房门,只见瞿先生坐在卫生间的梳妆台前的小凳子上,脸埋在装满水的洗脸池里,一手牵着梳妆镜前的壁灯的拉线开关,双手手腕搭在盆缘。马南嘉不知哪里来的力气,把瞿先生拖倒在地上,大声呼唤着他的名字,一边在他前胸捶击了两拳。见他一点也没有醒来的样子,立即动作娴熟地开始心肺复苏。



  我倒退半步,什么东西堵在我喉咙口。是的,他过去一定是非常优秀的医生,即使离开医院的环境,良好的训练基础可以在任何时候派上用处。相比之下,我就没有他那么熟练。不过,这并不是我袖手旁观的原因。

  季泰雅和曹剑刚气喘吁吁地冲了上来。“怎么回事?”季泰雅一叠声地问,“朱夜,你都干了什么?你又睡着了吗?”曹剑刚站在我身后喘着粗气。

  我缓步上前,伸手挡住仍然在心脏按摩和人工呼吸的马南嘉的肩膀:“别浪费体力了。请停下吧。”他猛然抬起头,眼睛里似乎要喷出火来,油滑的马屁精销售员完全消失得无影无踪。我轻声说:“从现在开始,这里的事都交给我办吧。”

  他哑着嗓子说:“你什么意思?”

  “我是说,”我感觉身边一个影子晃动了一下,边转头去看,边说,“他已经死了一阵子,不可能抢救成功了。”

  “咕咚”一声,曹剑刚双膝跪地,倒在了地上。

  “阿刚!阿刚!”我丢下绝望的马南嘉,扑上去猛烈摇动曹剑刚的肩背,“喂!没那么夸张吧!你好歹也是医学院出来的,不会见了死人就晕倒吧?!喂!醒醒!喂!”

  季泰雅和我合伙把他翻了过来。我催促道:“拿个手电筒给我!”他应声而去。我分开阿刚的眼皮,观察他的瞳孔。幸好瞳孔等大等圆,位置居中,呼吸平稳,没有抽搐,不象是突然中风、癫痫发作或者心脏停跳的样子。季泰雅很快奔回来,递上手电筒和牙签。我用手电筒照了照,确定瞳孔对光反射正常。接着脱下他的鞋袜,用牙签划过他的脚底,确定神经反射正常。上帝保佑,他好象只是突然陷入了无法唤醒的深眠。

  “出什么事了?”蒋教授走上楼梯问。

  我说:“有人死了,另一个好象发作性睡病。小季,能帮忙开开旁边这扇门,把他先抬进去吗?”

  “哦!”他几乎立刻跳起来,结果撞倒了放在走廊里的一个瘦高的立柜,他慌张地用手去扶,结果立柜还是倒了下去,正砸在瞿省吾的右手上。他叫道:“啊呀!”我说:“先别管他了,开门吧。”

  他哆哆嗦嗦地拿钥匙开了门。那恰好是他自己的房间。我们三个齐手把阿刚放到季泰雅的床上。蒋教授接过我递上的手电筒和牙签再次做神经系统体征的检查。我和季泰雅回到走廊上,努力扶起沉重的立柜。看到仍然在徒劳地复苏的马南嘉和瞿省吾几乎没有流血的被砸烂的右手,我摇了摇头:“马南嘉,够了!”他仿佛没有听见我的话。

  我向季泰雅使了个眼色,他蹲下来,我们一起扶住马南嘉的肩膀,几乎齐声说:“停下吧。”马南嘉绝望地撑着地跪着,低头不语。我补充道:“他已经死了一阵子了,你放手吧。瞧,尸斑都已经出来了。接下来的事情都交给我办。这是我的职责。”他慢慢转过头来,几乎用讥讽的语气问:“为什么?”

  我说:“因为我是法医。”

  突然间,整幢房子好象一下子静下来,只听见我一个人的呼吸声。冥冥之中,仿佛有什么脆弱的东西在扭曲了很久之后“啪”地一声折断了。

  马南嘉颓然跌坐在地上,靠着墙,深深地吸进一口气,长久长久也没有吐出来,仿佛失去了呼吸的功能。他的脸色苍白,嘴唇轻轻颤抖,可能是刚才剧烈的人工呼吸导致他疲累不堪外加短暂的呼吸性碱中毒。季泰雅跪坐在尸体另一边,毫无表情的脸上,深深的眼睛似乎盯着无限远处,很久才回到我脸上,露出一丝浅浅的说不出来象天使还是象别的什么的微笑。“哟,没想到么,”他说,“这里还有深藏不露的专家。”

  这时蒋教授走出来,轻轻带上门。他问:“小朱,他以前这样发作过吗?”

  “不好意思,”我说,“我也是刚认识他几天的人,不知道他以前的事情。”

  他叹了一口气说:“那就不好说了。唔,我也觉得没有什么阳性体征,只是深睡状态,比较象发作性睡病。不过他已经这个年纪,如果这是第一次发作,还是得好好检查一下头部CT,以除外颅内肿瘤之类器质性疾病。”

  “说的也是,”我说。

  “你这个法医专家还有什么意见?”马南嘉冷冷地问。

  “是这样的,”我有些尴尬地搓着手,“我害怕说出我是个法医会吓着别人,让他们不敢跟我接近。这种事情已经发生过很多次了。所以后来我只说我是分析化学实验室做的。其实我也没说谎,多数时候我都呆在实验室。不过,鉴于这个人真的死了,而且死因暂时不明,剩下的事情还是交给我吧。小季,你去给本地警署打电话让他们派人来处理。马南嘉,请帮个忙,给我做一下记录。蒋教授,麻烦你看护一下阿刚,说不定待会儿他会发癫痫什么的。”

  “可是,”季泰雅说,“电话从早上开始就坏了。好象线路被昨夜的风刮断了。”

  “你会开车吗?可以借马南嘉开来的越野车。”

  “你忘记啦,路被大风刮倒的大树堵啦,而且这里的坡地很陡,越野车不能直接从坡上开下去,太危险。”

  “马南嘉,借你的手机用一用。”

  马南嘉还没有开口,季泰雅接着说:“你昨天不是还问我有没有备用的手机电池吗?你说你的手机电池没电了,偏巧充电器混在行李里面找不到了。”

  蒋教授开口说:“我有。我去打110。”

  “那好,”我说,“小季,那你看护阿刚一下吧。如果他发癫痫,小心不要让他从床上掉下来摔伤,带把铁勺子,记住,不能是可能断掉的磁勺子,他发作的时候,你用毛巾包上勺子塞进他嘴里,免得他会咬伤自己的舌头,知道了吗?如果不行就叫人帮忙,这里有专家在。”他点了点头,起身去了。

  尽管我不喜欢这个阴郁的大个子,我尽可能仔细地检查了瞿省吾的尸体。马南嘉忠诚地记录着我的口头表述,没有提任何一个问题。最后我拒绝了他把尸体抬到床上的建议,用浴帘盖上,让它留在原来的地方。然后我开始仰头看壁灯的拉线开关:一条平淡无奇的线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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