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没想到是这个原因,呆了一下。一想起他差点要成为别人的丈夫,心中不免有些酸涩。“为什么要逃?你不爱她吗?”
“爱?我根本连左青梅长得是圆是扁都不知道。”直到现在他还是不敢相信,竟有人会同意把女儿嫁给一个未曾谋面的人,就算是为了两家联姻之后的利益,也该安排见个面,看看对方人品如何,再决定要不要定下这门亲事。
“左青梅?你说的是左氏电机的独生女?”湘云诧然道。不敢相信会有这么巧的事。
子城点点头,“你认识她?”
“见过几次面,不算认识,不过我敢保证她绝对不会嫁给你。”她对着他疑惑的脸霹出微笑,“因为她追了我前任男友二十一年,就为了要嫁给他,当然不可能为了一个小小的婚约而嫁给你。”
“前任男友?”子城挑起左眉,觉得这个名词听来有些刺耳。
“他是个相当不错的对象,家世、人品、相貌都无可挑剔,我曾想过要嫁给他。”湘云看他的脸色转黑,吐了吐舌头,补充道:“可是我不爱他,我们之间从来就没有爱情的存在。在认识你之前,我以为爱情不可能发生在我身上,找个合适的对象、安安稳稳的过完这一生,就是女人最大的幸福,可是认识你让我知道怎样的感觉才叫幸福。”
她举起手圈住他的脖子,光滑的额头抵在他胸前,沉默半晌才道:“子城,告诉我实话,我们还能继续下去吗?”
“我……”多想告诉她当然可以,但连他自己都不能确定,又如何给她保证。“我会尽我最大的努力。”
“我相信你。”小手轻覆上黝黑的大手给予他完全的信任。
“我得回去了,不然我爸要报警捉人了。”子城低头在她颊上印下一吻。“我改天再来看你。”
湘云见他坐上窗台,不由得替他捏一把冷汗,“你真的要爬树下去?”
“放心,爬得上来自然爬得下去。”子城长腿一跨,稳稳地站在一根大树枝上。
湘云站在窗台边看着他平安落地,才用力挥挥手,悄声道:“路上小心。”
子城也笑着对她挥挥手,等到她退回房里,他才敛起笑容,对站在角落阴影中的中年妇人打了声招呼,林夫人,晚安。”
“我可以报警捉你。”魏美岚走出角落,双手抱胸,不甚友善的看着子城。
“我知道。”他几乎确信魏美岚一开始就知道他来了,所以并不惊讶会在这里遇到她,唯一让他惊讶的是,她竟然没有一开始就撵他走。
“那你还敢来?不是每个人都买俞氏企业的帐。”
“我来是因为我想见湘云,跟俞氏企业没有一点关系。”
“如果你真的为她好,就不应该再和她见面,你不适合她,你和她是完全不同世界的人。”
“怎样才是为她好?将她当成易碎的搪瓷娃娃供养在无风无雨的玻璃温室内?您或是林先生都不可能保护她一辈子不受伤害!”子城禁不住想反驳。
魏美岚被他的话激怒,杏眼圆睁,怒规着他,“难道你能?”
子城摇了摇头,“不,我也不能。人生难以预料的事情太多,设有人能保证自己能保护另一个人一辈子不受伤害,我唯一能保证的是,我会尽我最大的努力让她幸福。”
“让她幸福?”魏美岚冷哼一声,“你凭什么给她幸福?”
“只要您给我机会,我会证明给您看。”
“给你机会?你懂得为人父母的心情吗?好不容易盼到失踪多时的女儿回来,却看到她毫无血色的躺在病床上,你知道我们的心里有多难受吗?或许我们无法保护她一辈子无风无雨,但最起码我们可以亲手把她交付给一个值得信任的男人,让他可以代替我们好好照顾她。”魏美岚看着子城,顿了一会儿又道:“但是你,俞大少爷,你哪一点能让我们放心地把湘湘交给你?你要我们如何能不担心婚礼当天只剩下新娘孤零零地站在圣坛前?你要我们如何能不担心哪天你兴起又背着行囊去浪迹天涯,只留下妻儿守着一室冷清?或许是我想得太多、太远,但湘湘是我的女儿,我不想拿她一生的幸福冒险。”
她说的每一个字,子城都无力反驳。
“林夫人,我承认您的顾虑是对的,以我以前的纪录来看,我是个负不起责任的男人,但还是请您给我一个机会,我会证明我值得您们的信任。”
魏美岚不发一语的看着他,良久,才微微点了下头,“我会等着看你的表现。”
“谢谢您。”子城朝她欠了个身,“林夫人,晚安。”
魏美岚吟了一声算是回答,在他走前还不忘刁难他。
“从哪里进来就从哪里出去。”
“我知道。”说完,子城手一撑,俐落地跃过白色围墙。
魏美岚看他离开了,也回到屋里。
谁也没注意到二楼的窗口边有张小脸露出释然的微笑,想着今晚会有个好梦。
只是——
“眼睛好痛!”湘云轻呼一声,小心翼翼地把黄瓜片敷在红肿的眼皮上,往后倒在柔软的床上,傻气地漾起甜笑。
第七章
悠扬的琴声从琴室里流浪出来,子城诧异地停下脚步,转向琴室。
他知道子真每天至少会练四个小时的琴,但现在早已过了他练琴的时间,时候也有些晚了,依他体贴的个性应该不可能还在弹琴,扰人清梦。
然而出乎子城意料的是,琴室内不止有弹琴的子真,他父亲坐在角落的白色藤椅上,手支着头,表情严肃,而诗奕则和子真坐在琴椅上,不住家里的子惑也懒洋洋地坐在靠近门边的白色藤椅上,看见子城开门进来,只是抬头望了他一眼。
“记得你答应过我什么?”俞锦源的目光依旧注视着弹琴的子真,苍老的声音混杂在琴声中显得有些虚弱无力。
子城心中一动,强烈的罪恶感袭上心头。他总以为父亲还是当年那个不倒的巨人,却忘了巨人也会老!
“记得。”
“记得?”’俞锦源喃喃覆述了一遍,摇了摇头,“我还能相信你说的话吗?”
“爸,今天下午的事情我很抱歉。”只是他控制不了自己的心。
“别总是跟我说抱歉。要你安定下来真的这么难吗?我只是希望你娶个老婆,安安稳稳地过一辈子,别再四处流浪。”
“我会安定下来,不会再让您担心的。”
“会?什么时候?”
“从今天开始。”
子城的话和琴声同时结束,琴室内忽熬一片寂静。
俞子真一曲弹完,回过头才发现子城回来,目光接触到子城俐落的短发,诧异道:“大哥,你的头发!”
俞锦源这才注意到大儿子外表的改变,原本狂野不羁的长发已经剪短成中规中矩的西装头,他仿佛又变回当年在牛津大学攻读企管博士的俞子城。
子城朝弟弟笑了笑,“适合我吗?”
俞子真回答不出,只能尴尬地回他一笑。他能怎么说?价值不菲的西装套在他大哥身上,却仿佛是一层枷锁让他无法动弹;飞扬的长发剪去,似乎也剪去他的羽翼,再也无法乘风翱翔。他一直觉得任何的世俗规范都不适合他大哥,他该是自由的、不受拘束的,但这世上有谁能真正的自由,又有谁能真的摆脱世俗的规范?
子城明白他尴尬的笑容代表什么意思,这些年来只有子真了解他心中的挣扎。子城对他轻摇下头要他放心,而后将目光移向父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