恒允摇摇头,只将目光移向小易,笑道:「不敢当,即便是为了小易,我也会将淮儿治好。」他的意思表达得再明确不过。
千艳板书怔了怔。小易纯真矫美,这个漂亮少年为了得到小易的好感来救治淮儿,并没什么不对;难得的是,他居然直接说出来。
对于恒允,千艳心中忍不住多了几分好感。
小易撇撇唇角,视线晃向别处,有些不自在。
恒允一笑,转开视线,对千艳道:「阁主,我看淮儿得的是心病,需从精神心智来着手,在医治之时,需留令她能够接受的人在场,宜于安抚心神。」
淮儿能够接受的人?自然只有小易。
千艳将目光往小易看去,隐含恳请之意。其实她心底也知晓,恒允要小易相伴在侧,恐怕不尽然是为了替淮儿治病。
不知不觉间,千艳心底已只有淮儿。
其实,人世间的母性便是如此,不激发则已,一经激发,便会愈来愈浓、愈来愈烈,超过其他任何的情感。
感觉到千艳的目光,小易无法再装傻,只得转回头,点点头。
恒允见状,满意的微笑,又道:「阁主,淮儿的病需早日治疗才好,拖得久了,恐怕难以复元。」
「是吗?不知公子何时可以开始着手?」千艳一听,又急切起来。
「嗯,我留在安城的时日不多,我看便从……」恒允话没有讲完,他原本的意思,是从此刻就开始治疗,可是,他忽然停了口。
因为,他看见门边静静的走过一个人,一个让他心生戒意的人;与外在的表象无关,完全是本能的感应。
青衫洁净,面容秀逸,走过的人是南流。
南流好像只是路过而已,没有停步,但却走得很慢很慢。他转过头对屋内的小易笑笑,再有意无意的将目光掠过坐在床边的恒允。
只是短短一瞥,南流的眼神忽然间变得很专注,专注得近乎于审视。
同时,南流的衣衫好像轻轻飘动了一下。
恒允对上南流的视线,眸光黯了黯,唇角的笑意也收了一收。
然后,南流静静的将目光移开,身子走过,平淡的表情好像刚才的注视根本就没有发生过。
千艳皱眉,她忽然发觉屋内的气氛好像在一瞬间改变了,变得无比凝重。
南流明明没有做什么,他的背影也早已消失在门外,可是,却仿佛在屋里留下某种无形的压力。
小易垂下眼,细思方才南流与恒允之间的敌对眼神交会。
她看得出来,虽然刚才南流的表情还是很宁静,但是眼底却多了一抹平日没有的警戒;而床边的恒允虽然还是在微笑,但是笑容已如同虚假的面具挂在脸上。
他们应该是第一次面对吧,怎么会这样怪异呢?是否有些人生来就是彼此的天敌呢?
静默中,床边的恒允恍若无事的站起,对千艳笑一笑,「阁主请放心,我会在这几天内来帮淮儿医治。」
「好,多谢公子。」一听到淮儿,千艳马上将注意力全都放到恒允身上,感激的略施一礼。现在,千艳眼里、心里唯有淮儿一人。
「我先告辞了。」优雅的还礼,恒允径自走向门口。
他要做的事,并不急在一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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步出烟色阁,恒允越走越快,深红的袍袖翻飞,俊美的脸上仍挂着一丝笑意,但眸底却升起些许寒意。
他的计画竟然会出错,烟色阁里什么时候跑出那样一个男人?一个让他莫名心惊的男人。
他走得极快,穿过几条街道,到了安城的东北角。
再前行不久,便是城主肃廖的府第。
忽然,恒允前方慢慢踱出一个男人,垂手静立,定定的看着他。
是南流。
恒允立即停步,狭长幽黑的眼微瞇,戒备的盯视着南流。
此时,天际已是夕阳渐沉,街上行人无几,益显凄清。
南流与恒允,一青衫,一红袍,在灰白的砖石道上遥遥相对。
盯着莫名出现的南流,恒允的脸色微沉。
这个表面温和无害的陌生男子,怎会知道自己的归路?
他到底知道多少?
这是第一次,他遇到一个看不出真正身分与能力的人。
南流给他的感觉,深不可测。
他唯一能够确定的是,眼前的男子,是敌非友!
「你是谁?」恒允低低地开口,眸底一闪而过幽暗的光芒,其锐利沉着,绝不会是一个十八九岁的少年所能拥有的。
「南流。」简单到不能再简单的回答。
「为什么要挡我去路?」恒允谨慎发问。
「我想问问你,你为何接近烟色阁?」南流回答得直接,因为,人世间的迂回巧言,他一概不会。
那天,在街上看到恒允用快如鬼魅的身法救下淮儿起,南流心中就已经对他存下疑惑。今日,又在烟色阁里看到他,更使南流警觉心大起。
所以,他特地等在肃府前,没想到居然真的等到他。
眼前的男子和肃府有什么关联?
「咦?你不知道吗?我去烟色阁,当然是为那个小姑娘治病。」恒允轻笑。
他说的半点没错,他的确是去为淮儿治病。
「是吗?我看,不只如此吧。」南流摇摇头,静静注视着恒允。
「嗯,当然,还有为了小易。」恒允笑笑,再加上一句。他在试探南流,刚才南流站在门外对小易微笑,他可是清清楚楚看在眼里。
南流眼低垂,不言不语。恒允喜欢小易吗?
这个时候,面对恒允这么危险的人,南流竟然失神了!
看着微微低头的南流,恒允眼中厉色一闪,唇角隐隐流露一抹阴柔笑意。这可是试探南流的绝好时机!
看似未动,却已运起全身气劲暗中向南流袭去。
他要瞧瞧,来自于幽冥深处的戾气,眼前的南流有多少本事可以抵挡!
南流忽觉迎面一股寒意袭来,总算皱眉回神,立即凝起自身真气,与恒允猛然袭来的寒冽气浪相对抗。
两股气息正面相触,南流心下暗惊。恒允身上散发出的,是很黑暗、很凄厉的气息,绝非人类所能拥有!
这个恒允到底是什么人?或者,他根本不是人?
看着南流脸上的惊异,恒允满意的微笑。
原来,他也不过是个普通而低等的人!
这样子就怕了?呵,他只不过稍稍释出点地狱寒气。
可是,一刻之后,置身于阴寒中的南流非但没有后退,反而慢慢的向恒允逼近。
恒允周身的红袍忽然起了层层皱褶,就好像正被疾风吹动一般。
他的脸上出现微微惊诧的神情。
为什么这个男人丝毫没有被他至阴至邪的气流所震慑?
他现在看到的是什么?
南流缓缓抬起右手,五指在胸前捏成一个形状近似盛开的莲花指。以这朵莲诀为中心,南流周身正散发层层越来越强、越来越烈的气流,温暖、洁净、柔韧,却又无坚不摧!
这气流完完全全的躯散周围的阴寒,不断向恒允身上漫去,令他不舒服到极点,简直快要忍受不了!
有哪个凡人会具备这种超脱肉身的无上真气?
难道他今日遇到的是传说中佛界百年一出、寄身凡胎的入世佛尊?
恒允暗暗咬牙,一瞬间心思幻转。
他可不会愚笨到与入世佛正面相抗,而不能力敌,那便只有智取了!
反正他有的是机会,也有的是办法。
注视着越走越近的南流,恒允露出雪白牙齿一笑,身形忽然疾退,竟在一瞬间失去踪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