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盾?」
「东方非定居在乐知县,将来冬故嫁过去,出了什么问题,应康城阮府是远水,乐知县的凤宅与铺子才是她的保障,是她真正的娘家。」
「你是在暗示,我家主人会对小姐不利?」青衣沉声道。
凤一郎泰若自然道:
「未来的事很难说。你该明白你家主人喜新厌旧的性子,也许冬故会是例外,也许不会,更或许,是哪天冬故忽然找到她的真爱,对东方非始乱终弃了。许多事总是要时间来证明,但这里是她的娘家,她心头总是安了点。」
「……」他无从反驳,他家主子确实喜新厌旧,性喜挑战。
凤一郎微笑着:
「我没别的意思,只是让你知道,有个背后的靠山,多少安心点。不管将来你有没有妻儿,老了之后,只靠钱庄的银子是不够的,不如趁早买间铺子什么的,慢慢花点心思经营。」
「……多谢凤兄提醒。」明明就是在闲话家常,青衣还是觉得内情不简单。
凤一郎依旧保持令人如沐春风的笑容,道:
「如果你真下定决心要选铺子什么的,我也可以帮忙。」声音略大,喊道:「怀真,豆腐汤呢?」
「来了来了。」阮冬故笑着端汤出来。「青衣兄,你多吃点。」
「多谢小姐。」他起身接过。
凤一郎叫住阮冬故。「冬故,正好,我有事跟妳说。」
「一郎哥请说。」她硬着头皮,立正站好。
凤一郎没看向青衣,对着她道:
「昨晚我跟怀宁谈过了,我预估这两年乐知县的地价还会上扬。与其继续付上涨的房租,不如狠点心,不再承租,直接买下凤宅跟这间铺子。」
阮冬故一愣,直觉说道:
「咱们钱够吗?」
凤一郎叹息:「是不够,所以怀宁去当护卫了。」
「可是……怀宁就算当上一年护卫,也不够买下这两块地吧?」她道:「一郎哥,我白吃白喝实在不是法子,我也去找个工作好了。」
「甭说县太爷盯妳盯得紧了,妳能找什么?搬运工?洗碗工?妳赚来的钱,连买一块小地都不够。」
青衣默默地聆听着。
阮冬故一脸烦恼,搬过凳子坐下,直率地问:
「那一郎哥,你有法子吗?」
「也不是没有。」凤一郎还是神色自然道:「这问豆腐铺是我们兄妹三人合开,如果再多找一个合伙人……当然,他要明白这间铺子是我们三人的,最好还能了解妳女扮男装,也能体谅妳未出资仅出力。平常他可以不理铺子,每年照样可分红……冬故,这种人实在太难找了。」
「……」她不敢接话。
就算她资质不如一郎哥,此时此刻她也明白一郎哥的诡计了。现在,她要怎么接话才妥当了?不管接哪句话,不是对不起青衣,就是对不起一郎哥吧?
她眼珠悄悄睇向青衣,青衣正面无表情地打量一郎哥,看起来情况不太好;她又移向一郎哥,一郎哥也面色不动喝起茶来,笑着与青衣对视——
她张口欲言,忽然瞄到一郎哥以镇石压住的纸张,这是他方才写的……她倏地张大眼,发现那是一张合伙契约,摆明了今天非吃下青衣不一可。
她对家务事最没辙了,早知道她去哪儿送豆腐都好。
青衣终于开口了:
「凤兄,我是东方府的人。」
「凤某知道。」凤一郎笑道:「青衣兄是在说,你是东方非身边的人,事事以东方非为主,断然不可能站在冬故这一头来。」
青衣瞇眼。「凤兄,你此话何意?」
「不,没什么意思。青衣兄千万别误会,只是,我想到,你是东方非身边的人,而冬故真嫁过去,她又有谁可以真心信任呢?」
「……」青衣咬牙。「小姐若嫁给我家主人,我对她同样忠心。」
「你忠心的是东方非的妻子,而非冬故本人,这要她怎么对你付出信赖?」
阮冬故默默背过身,小脸用力无声地叹了口气。
谁先动气谁先输,青衣兄你多保重了。
平常她对这间铺子可以说是没有什么贡献,她实在不敢插嘴打坏一郎哥的计画,何况,她明白一郎哥为何选中青衣……难怪有人常说「清官难断家务事」,清官连自己家里的家务事都不敢插手了,哪能去判定其他人的家务事?
她的个儿小,如果她的背再驼一点,她能离地面更近点。她想,只要这两个男人不把视线往下移,她应该可以躲过这一劫。
感情篇——花前月下〈前篇〉 2
「……相貌英俊,身任官职,前途不可限量……县里难得一见的好郎君……」
远远地,阮冬故就听见巷口的卖花姑娘窃窃私语,指指点点,似在对某人品头论足。
她刚送完豆腐,钻小巷回铺……她是该借路而过,还是等着她们「耳语」完?
她想了想,反正不急着回铺,索性偷偷探头张望街上疑似「好郎君」的人选。她任职亲随时,曾跟一郎哥走遍县内,尽力在最短时问内了解此地风俗民情,她应该可以一眼看穿谁是她们嘴里的「好郎君」吧。
她瞇眼,注视着对街属于男性的百姓们……有名黑肤俊脸的男子走过……
她惊讶,脱口道:
「原来是指怀宁啊。」
「怀宁……就是那个卖豆腐的,是不?他长得很俊,可惜就只是一个卖豆腐的。」卖花女没有察觉多了一个新人,开始吱吱喳喳评论起怀宁,从头到脚无一幸免,优点只有一二,缺点倒是处处皆是。
阮冬故忙着低声抗议:
「那个……卖豆腐也很好啊。至少,天天吃豆腐,保证饿不死。」
她的话声太小,完全没有人搭理,卖花姑娘继续闲聊:
「说到有权有势,还有一个,那个半年前来县里定居的什么内政大官……」
这一次,阮冬故声音稍大了点,强调道:
「前任内阁首辅,不是内政大官。东方非辞官之后,承蒙皇上恩德,领不世袭爵位。」也是啦,东方非有权有势又有宋玉面貌,难怪未婚姑娘们心花朵朵开。
虽然,她心里认定怀宁跟东方非是一样的俊俏……
「对对,就是内阁首辅!」另名姑娘接道:「上回他出酒楼时,我曾看过一眼,虽然好看,但还是差了县太爷一大截。我听人说,他年纪大,至今没有家室,八成是有说不出口的隐疾呢。」
阮冬故秀眸微地张大,无言地听着她们将东方非从头到脚贬上一回。她有点傻眼,开始怀疑她的眼睛出了问题。
这些姑娘们说到最后,一致同意目前乐知县里玉树临风、俊美无俦,最佳良婿非新任县令莫属。
「啊,出来了!出来了!」
「大人往这儿看来了……老天……」
阮冬故还搞不清楚状况,就瞧见这些卖花女孩羞怯地反身就跑。
她们一转身,就跟她撞个满怀。
「小心!」还好她学过功夫,左手抓一个,右手再捞一个,以免全都跌得惨兮兮。
她只来得及让这些女孩家站稳,却不及抢救花篮。一时间,只见百花偷袭,砸得她一身狼狈。
「怀真!」有女孩认出她了。
「是,是,失礼了……」她满面通红:「我并非有意摸妳们的手,吃妳们豆腐……不好意思不好意思!」赶紧帮忙拾花入篮。
那些小女孩红着脸吃吃笑着,接过她装满的花篮,便往反方向跑走了。
冬天里的冷风扑上她的颊面,带来了这些卖花女孩身上的香气,也顺道带来断断续续的「耳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