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屠军在不在?”苻天沼问道,平稳的声音没有任何起伏波动,一如他的面部表情。羽容怀疑他的脸部肌肉是不是已经纤维化了,所以不会动。
“他在公司开会,晚一点才会回来。”羽容站在门口,迟疑着该不该让开好让他进门。他和屠军似乎很熟,不过屠军不太喜欢随便让人进来屋里,连她想留住址给小莎,他都不肯。
“我等他。”苻天沼不劳她费心,自行推门进屋,让她看来反倒像是个外人。
随他了。羽容耸了耸肩,拿起毛巾擦拭着湿漉漉的长发,在他对面的位置坐下。他虽然面部表情僵硬,不过看起来不像是坏人。
沉默了片刻,她决定改善自己的待客之道,虽然他看起来比她还像主人,而且是个很不欢迎客人的主人。
“请问……”她努力思索着得体又合适的开口方式,好不容易终于挤出几个字,“这位先生怎么称呼?”
苻天沼缓缓牵动右眉上缘的心肌肉,又慢慢恢复原状,略带倦意地说:“苻天沼。”没有累赘的解释这三个字要怎么写,充分表现出他沉默寡言的个性。
“你和屠单是好朋友吗?”
“目前是。”
目前是?这位苻先生的逻辑非常深奥。难道他认为以后可能不是?羽容聊天的兴致被提起来了。
“你们是怎么认识的?”羽容漾赶友善的微笑,试图突破他简洁的回答方式。
苻天沼颇有深意的看了她甜美的笑容一眼,依旧维持他简洁有力的回答:“孤儿院。”
对外人,他一向不想说太多话,算是一种防备心理吧!言多必失是不变的真理。像屠单是将防备深藏在心底,而他则是表里如一,大多数人会觉得总是笑口常开的屠军比较好相处,却不知道他才是最难以捉摸的。因为屠军的喜怒哀乐总藏在那一张笑容可鞠的皮面之后。
他也是孤儿?那么……“‘小容’也是?”羽容禁不住问道。
总算有一种勉强称得上是惊讶的情绪掠过他眼底,“屠军跟你说了?”
羽容看着他,心里明白只要她点头说是,一切萦绕在她心头不去的疑问就可以得到解答。但她忽然不想这么做,她宁愿从屠军口中得知,虽然那事实可能会更令她难以接受。
她摇了摇头,“我猜的。我知道他口中的‘小容’不是我。”
“太聪明不是好事。”苻天沼也无意告诉她。如果屠军想告诉她,他自然会让她知道,用不着他多事。
“她跟我像不像?”羽容还是忍不住想知道。
“没有人会完全相像的。”
“我猜你不会跟我泄漏半点有关她的事,对不对?”
“你不用知道她的事,她是她,你是你。”有时候无知也是一种幸福。
羽容垂下眼,神情有些黯然,“可惜有人却不想弄清楚。”
苻天沼忽然有些同情她,“爱上屠军很容易,但要‘爱’他却很难。”
“爱一个人从来不是简单的事。”
羽容说完后,两个人同时沉默下来,各自想着自己的心事。
不一会儿,羽容猛然站起身,脸上的黯然一扫而空。“我不会输的,起码现在在他身边的人是我。”
艾咪算什么?“小容”算什么?屠单是她段羽容的,谁也不能抢走他!她在心底对自己说着,心中的好战因子扬升到最高点。
“喂!”她突然转头看着苻天沼,“你吃不吃汤圆?屠军煮的。”
这丫头是不是壁虎投胎的?复原能力真强!苻天沼刚才真的被她吓了一大跳。
“没说不要就是要啰!我去把汤圆热一热,屠军等会儿回来也可以吃。”羽容说着,人已经如阵风般旋进厨房里了,根本由不得他说不。
没多久,她端着两碗红豆汤圆走进客厅,把碗往苻天沼面前一放,“喏,吃吧。很好吃的。”
苻天沼拨弄着汤里的红豆,“屠军以前从不煮红豆汤圆的。”因为芙蓉只喜欢吃绿豆汤圆。
“我知道。”羽容捧着碗,满足地深吸了一口气。“他第一次煮的时候,豆子还没煮开就把汤圆放下去了,结果汤圆全糊成一团。不过我还是把那锅吃完了,除了卖相不太好看之外,其实还不难吃。”
“他为什么要煮红豆汤圆?”苻天沼以为屠军会将芙蓉的生活习惯全套进羽容身上,塑造一个百分之百的芙蓉的复制品。
“因为我只喜欢吃红豆汤圆。”羽容理所当然的答道,觉得他的问题真是怪异。
或许她对屠军来说已经不只是个复制品了,她可以有自己的喜好、自己的个性、自己的“灵魂”。苻天沼看着羽容开心的吃着屠军为她煮的红豆汤圆,隐约感到芙蓉的影子越来越远,相信总有一天屠军会分得清蔺芙蓉是蔺芙蓉,而段羽容是段羽容,不再有谁复制了谁。
☆ ☆ ☆
“香港发生了什么事?”屠军开门就见到苻天沼独自坐在客厅里,不禁拱起一边浓眉问道。他表情说不上是诧异,好奇倒是真的。“我以为你要到婚纱秀那天才会过来。”
“原本是那么打算没错。”
“难不成是你的投资公司倒了?所以来我这儿躲债。”屠军笑道,并不是其的担心这个问题。如果苻天沼的投资公司倒了,香港肯定会出现有史以来最大的“自杀潮”,全世界起码会有十个国家的经济遭到牵连,其中还包括美国、英国、日木等大国。虽然不见得会造成全世界的经济恐慌,不过这样的影响力够惊人了,各国有关当局当然不会坐视这种情形发生。
“你这里有地方让我躲吗?”苻天沼反问,他是暗指新寄居在此的房客。羽容看着他把那碗红豆汤圆吃完后,就闪回房间赶学期末的作业,根本不怕留他一个人在客厅会有任何问题发生;这种个性不是太天真,就是对自己的应变能力太有把握,他确信她绝对是后者。虽然她那张神似芙蓉的天使面孔常是一副天真烂漫的模样,但在无邪笑脸后的灵魂却一点也不天真。
他看着站在他面前的屠军,心中猜想屠军要多久才会发现他找来复制芙蓉的女孩实际上和他自己有多相像。
“她把你一个人丢在客厅?”屠军一点也不奇怪羽容会做这种事,她那颗小脑袋运转的方式和普通人略有差异。
“严格来说,应该是她在慷慨地请我吃完你煮的红豆汤圆之后,决定丢下我一个人沉思。”苻天沼指指仍放在客厅茶几上的两个碗。
“她又把碗留给我洗。”屠军无奈的叹通,对于这个赖皮的房客实在是莫可奈何,但语气中隐隐透露着宠溺。
这样的屠单是苻天沼前所末见的,就连以前芙蓉在的时候也不曾见他流露出这样的表情,他对体弱多病的芙蓉总是小心翼翼的呵护着,像是捧着易碎的水晶制品,不敢有半点粗心大意,深怕一个不小心就会失去她。这样的爱其实是相当累人的,爱的一方爱得辛苦,而被爱的一方也倍感压力。
屠军把碗堆在一旁,坐下来看着苻天沼,“说吧!什么事值得你花钱坐飞机来看我?现在头等舱的机票钱可不便直。”
苻天沼沉默不语。
只有“那个女人”才会让他这么失魂落魄。屠军不必问也能猜出八九成。
他走回房间,拿了串钥匙丢给苻天沼,有些恼火他的执迷不悟。“回你的公寓去,我不想看到你为了一个负心的女人失魂落魄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