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峻的男性脸孔显露疑色,村上怜一问道:“长老的意思是?”
“你是我们村上家杰出的后代之一,你以为我会让你随随便便就和像她这样的女人结婚?”
像她这样的女人?她是像哪样?
“我已经替你看了一门婚事,对象是东京都警视厅厅长的女儿,人长得漂亮,家世、学识也很好,配得起村上家。”
“长老。”
“你会违背我的意思吗?”老妇人定定地看着曾孙。“违背一向最疼爱你的曾奶奶我?”
还不发作吗?如果是阪口惠美早就……
“利用亲情压迫人。”黎忘恩开口,完全不知道自己打断了老妇人的心思。她只是……很火大。“原来你疼他为的只是把他当成种马配对。”她拍手道:“了不起的光源氏计划。”
“小姑娘,你完全不知道村上家的历史,更不知道我村上家在日本具有什么样的社会地位。”老妇人说话的声音充满一种对无知者的宽容。
只可惜,“无知者”并不领情。
“不过是某只动物修炼成精后繁衍的后代,有什么了不起?”
“我不会让怜一娶像你这样一个轻蔑村上家的女人!”老妇人动了火。
“你想太多了,老太婆。”黎忘恩甩开村上怜一试图牵制她的手站起身。“第一,村上怜一还没向我求婚;第二,本姑娘也没打算嫁他;第三,和你谈过之后我发现村上家很混帐,拿着这块招牌就自以为还在水户黄门时代,难怪我妈会留在台湾。你放心,就算他要娶,我也不会嫁,正如你所说,我‘这样’的女人配不起村上家。”
“你最好不是认真的。”村上怜一打断她的话,警告地瞪着她。
“要怪我对你家长老无礼?”哼。“你最好先看看她老人家的态度怎样,再考虑要不要对我放箭。”
“那不是重点。”他要追究的是她那句“他要娶我也不会嫁”。
“要不阁下的重点是什么?”
“你不嫁给我。”
“小女子配不上你这个日本经济学界的贵公子。”
“你和长老间的恩恩怨怨和我们的婚事无关。”怀璧之罪,他自认受了冤枉。
“池鱼之殃,谁教你是村上怜一。”活该!
很精彩的对话,但两个年轻人是不是忘记她这个老太婆了?“我是很想听下去,可惜时间不多。”她的声音提醒了小俩口屋里还有第三人,黎忘恩将注意力转回到村上家长老身上。
她和村上怜一斗嘴时有个缺点,就是容易太专心而忘记周围的事。“还有最后一点,这里是我的地盘,你有什么权力在这里叫嚣?”她走到门边,开了门并道:“不送。”
老妇人站起身,脸上颇为异常的,并没有一丝难堪的表情,甚至,皱纹满布的唇角还稍稍抿起没人发现的弧度。
传统日本妇女的内八字步伐缓缓移向黎忘恩。
还想怎样吗?黎忘恩低头,无惧地与一双老眼对瞪。
“怜一。”这丫头的眼睛不像她母亲。
“长老还有事?”有礼的回应多了份冷淡。
呵,连他也动气了。老妇人听得分明,讶异之余也不禁窃笑。“呵呵……”多有意思,才三个月,阪口惠美生下的这个丫头竟然让她的曾孙也懂得忤逆了吗?
真难得!
“今年内如果没有将这孩子娶回日本,你这辈子就别想结婚了。”
“长老?”老人家的意思是指……难道之前只是在试探忘恩?村上怜一不得不这么想。
“这孩子有当家的资质。”老妇人呵呵笑着。“村上家历代都是由女人居于长老地位,你是个好人选。”
“我才不想将来变成个性扭曲的老太婆。”聪明如她,怎么会不知道自己被耍弄了。
“个性扭曲的老太婆?”老妇人挑挑稀疏的白眉。“好词儿。”
“哼。”
“记住,今年要把这丫头带回族里见我,还有那块最后的羽织锦,都要一起带回来。”
语毕,老人随即飘然离开,就像一阵飓风,来时快去时也快。
果然是个性扭曲的老太婆。黎忘恩心想。
尾声
“现在来算算我们的账。”屋里只剩他们俩,是可以算算账了。
“什么账?”一方佯装不解,不怎么想认帐。
“除了我,你还有谁能嫁?”他不满,太在乎的结果是明知不是真的,也会很在意这类的话。为什么会想和她过一辈子?如果真要找出一个理由,那就是不会无聊。她有的是办法让他的生活随时出现意外,好比现在——
“除了你,任何阿猫阿狗都可以。”
“你很想惹我生气是吗?”
黎忘恩双手一摊。“我常常惹你生气。”就像他常常激她发火一样。
头一次看到这样的他,黎忘恩孬种地随他的步步逼进而寸寸惧退。原来他还留了一手!她总算领悟为什么村上隆史会这样怕他这个堂哥发脾气,他凶起来原来是这么吓人。“够了,不准再靠近一步。”他看起来就是一副想扭断她脖子的模样。
“就算吵得再凶、斗得再厉害,我也有我的底线。”村上怜一不把她的警告听进耳里,执意接近。
终于把她给逼到墙角,他将她困在由他手臂圈起的小小空间中。
她困难地吞了吞口水,由于不常被威胁,危机感倏地从她的头顶传到脚心。
“我的底线是不准拿我们的未来开玩笑。”
事出有因,她何其无辜!“是你家那个老太婆说得太过分,我才……”
“就算长老话说得过火,也跟我们没有关系,为什么拿我开刀?”他逼近她,鼻尖与鼻尖的距离只差一寸。
“她已经替你物色好对象,我算什么?”她别过脸,任他热气拂过颈侧。
他退开,黑眸定定地看着她,领悟后,脸色缓和一些。“你在吃醋?”
“谁吃醋?”她转过脸。“谁在吃你的醋。”她可是想尽办法要把他往外推销,是他自己不肯。
“你!”真不老实,“对一个不老实的女人……”
“不要动不动就想把人家带到空中威胁。”他有他的底线,她也有她的。“我的底线在这里,不要仗着自己会飞就成天要别人跟你一起做超人。”她才不想当个内裤外穿的疯子。为什么要看上这个男人?她这叫自找罪受可不是?
偏偏,就只有这男人够了解她。众生芸芸的大千世界里,就只有他能看透她的本性,时而化身为对手,时而回到情人的角色,也因为同样有不重视甜言蜜语的寡情性格,才不必为对方绞尽脑汁去想些不合自己本性的浪漫词句。
就因为这样,她让他走进她的生命里;而他,也是一进门就没离开的打算。
“我并不喜欢这么做。”更重要的是,如果她习惯了,以后就得再花时间另外想个能让她妥协的方法,所以,只能偶尔为之。
黎忘恩狐疑地瞅着他,见他又收回手拉扯领带。“你干什么?”
“有点闷热,你不觉得吗?”
“那是因为我们靠得太近。”已经被压贴在墙壁上的黎忘恩推推他。
“会吗?”他反问的口气慵懒,另一只手爬上她的领口。
“我不热,不劳你费心。”
“是吗?”慵倦的口吻变成舔吻颈侧的咕哝。
“别以为用这种旧得发臭的老方法就能让我……”
“有时候,老方法总是能达到最佳的效果。”他拉起她的手缠在肩上,抱起她,低头埋进差强人意但仍吸引他的胸脯。
“生米煮成熟饭又如何?现在是二十一世纪……啊!”胸前一阵凉又一阵热,黎忘恩不禁叫出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