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朗神色渐渐黯淡下来。
这如画江山,自古引无数英雄竟逐鹿,卫朗想到近段时日龙轻观闭门不见自己,又想起他的举动,便是苦笑。
他怕是已有了选择!
“可他看你的样子,不象这么回事啊?啊,阿迟来了,这小子的新官袍穿起来蛮好看的。大兄,你不是也升官了,干嘛不穿?”
卫非狐疑地问着,抬头时,便看见卫迟从远处走来,不由笑道。
因前些时日解救皇帝有功,一干人等皆升官,卫朗和卫迟两人各自官升二级。
“我又不上朝,也不入宫,最近也没什么军务需要处理,穿官袍倒是累赘,不如穿便服……”
卫朗微笑,没告诉卫非他不穿是新官袍的缘由不是怕麻烦,而是新官袍会露出颈项,而他的脖上有吻痕尚未淡去。
虽然这在神经大条的卫非看来或许也没什么,卫朗却也不想被这个家伙追问不休。
卫非不疑有他,还大大点头,又似乎想起了什么似的朝他挤眉弄眼。
“也是,对了大兄,你甭担心那夜未得旨意留宿宫内会有罪,我早已和陛下打过招呼。咦,莫非你们那天吵架了?所以他不理你?还是你们之间有误会,有的话就交给我好了,我一定会帮你们的。”
这些时日风平浪静,原来有卫非在后面捣鬼。
真是,这么殷勤做什么?要真交他手里,小事也变成大事。
卫朗白了他一眼,口气虽然凶了点,人却不自在的撇了头去。
“说什么呢?什么问题也没有!!”
卫非看着卫朗,只觉越来越可疑。
“你们那天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大兄,你怎么脸红成这样子……啊,不是吧,莫非你被他吃了?”
“……”
正中红心,一瞬间卫朗哑口无言。
看着卫朗的反应,卫非同样哑口无言的看着他。
不、不是吧……
他、他只是随口说说而已,震惊过后,卫非第一个反应是气愤。
“怎么能这样?我被他压也就算了,你怎么能被龙轻观那小子压。不行不行!大兄,你不能这么丢卫家的脸,就算我们都喜欢上男人,也得有一个人为卫家争气。阿迟那家伙看起来就不用抱希望,我也栽了,你是长兄,这个责任你一定要承担起来!!”
卫非振振有词,卫朗听得嘴角抽搐。
这是什么和什么?!
没好气,卫朗敲了一下卫非的头。
“我和他没什么事,你别瞎猜……阿迟,你来了?朝上可有什么消息?”
若无其事的抹了一把脸,卫朗朝走过来的卫迟微微笑笑。
最近他们三兄弟都不得安生,卫非被御史台接连不断的参,卫朗遭人排挤,而卫迟,据说杜国舅想把小女儿杜悉心嫁予他为妻。
今日卫迟却不是平常的样子,似乎他有点烦。
“早朝上关尚书左仆射奏本,说是流经山南道的滟水决堤……又有八百里急报,西疆吐火罗国有调集兵马的迹象,其势直指宏嘉关。”
滟水,为纵贯中略二十二州的大河。山南道,乃是中略根据山川河流走向、物产资源而划分的地理区域之一。吐火罗国,西疆与中略接壤的西域诸国当中的一个。
出现问题的都不是小地方,都不是小事,连卫非都吃惊地瞪大了眼。
“滟水怎么会决堤,我记得去年陛下刚拨下大批款项,用于治理水患,没道理一点效果也没有?那个吐火罗国不是一向和我们好好的吗?怎么突然就要打宏嘉关了?”
还说自己一点也不关心朝政,遇上了事情,这家伙比任何人都急。
卫朗啼笑皆非。
“滟水怎么决堤我不清楚,不过吐火罗国的事我多少知道些,杜国舅对吐火罗途经我国中转的货物赋以重税,吐火罗有这样的举动,并不奇怪……阿迟,你脸色那么难看,还有什么更不好的消息吗?”
卫迟叹气,接口道。
“白度被贬了。”
“怎么回事?”
卫非和卫朗对视一眼,卫非虽然不喜欢白度,可听到这个消息,他还是觉得突然。
白度这么参卫非龙轻寒也没对他怎么样,如今居然一个早朝他便被贬了,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卫迟苦笑。
“还不是因为滟水决堤,他今早在朝上弹劾杜国舅私吞治理滟水水患的款项……杜右尚书仆射国舅大人当场就把白度给贬了,陛下脸色铁青,卫非,你还是回去看看吧……”
“你怎么不早说,那我先回宫去了。”
一听这话,卫非显然没心思再停留,急忙忙和二人打了招呼,他走了。
卫朗凝视卫非离去的方向半晌,突然唇边泛起一丝笑意。
“这两件事都和杜国舅脱不了干系,陛下反应如何?”
卫迟也微笑。
“陛下震怒,虽然没明显的表现出来,可我偷看他神色,已在强忍……无论如何,没有陛下的旨意,当廷将朝廷命官立时贬到边疆,杜国舅这回做得太过。倘若他们再有刺激陛下的大举动,再加上滟水决堤和吐火罗国欲攻击我朝这两件事,陛下恐怕不会再忍……”
“这正是一个好机会,你打算放过吗?”
卫朗回过身问卫迟。
卫迟摇头。
“当然不会放过,这段时间被他们烦得要命,再不想办法解决,倒霉的绝对是我们。话说回来,等杜国舅羽翼丰满,要对付他们可就更难了。”
皱眉,卫迟想着,又觉得不妥。
“现在机会很好,可陛下那样的性子,怎么让他下定决心呢?我们又不知道接下去会发生什么事?况且,我们真要直接介入吗?父亲与伯父手掌兵权,我们再参合进去,倘若引动诸将夺利之心,反而得不偿失。”
卫朗沉吟良久,方道。
“无需介入,只要提供一个引子便行。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只要陛下下定决心,剩下的事他自己会去做……我们所要做的,是釜底抽薪。”
卫迟讶然,忽而恍然大悟,而后大惊。
“大兄,你……你这是在赌……你做这些,是为了他吗?”
卫朗朝他意味深长的笑笑。
“不断了他的希望,只能加深他的痛苦。假如他做不到,便由我来做吧……这不是赌,而是搏。”
翌日,襄王所居殿内迎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龙轻观看着卫朗,思绪迷茫。
明明已下定了决心,要为自己的未来而努力,也闭门推拒了那人这么多次,今天也该是如此,可听他一句。
“我要走了,这次来,是向你辞行……”
心在那瞬间便慌乱了起来。
不由人,不由己,那一刹那的光景,他忘记了一切。
再见面,二人相对,却是无言。
“你瘦了。”
端详了那张面孔好久,龙轻观轻声说。
“你精神很好……”
卫朗平和的神情一如平素,微微笑笑,看不出什么异常。龙轻观发现自己依然猜不着他的看法,而在卫朗那双明亮的眼睛下面,他却觉得自己所有的情绪都逃不过那样的眸。
不由自主地垂了头,许是相见,才知情浓。
以为忘记的思念,盈满心头。
那夜月色灿亮,月光如泻,激情过后,喘息未歇,他扶起无力的卫朗,缠缠绵绵的一吻。
未曾印在唇上,却是在他的心口。
龙轻观记得卫朗心跳的声音,他侧耳倾听,卫朗心跳的声音。
那样轻微的跳动,在他的耳际,却如此清晰,他记得那样的声音,他记得……
这是他的切切情愫。
而卫朗对他,龙轻观模模糊糊意识到了什么,又似乎什么也不曾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