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等一下!涟儿!
无论怎么想喊,都无法发出声音。无论怎么想追上前去,却都移不动步子……
涟儿!不要走!为什么要丢下我?你也觉得我帮不上忙了吗?我已经没用了是吗……?
我以为自己天资聪颖,我以为自己才高八斗,我以为自己心机不下诸葛,我以为自己很能干……可是……我输了……我输给了玄熠,一次又一次……我输掉了谭府上下百十口性命……我甚至输掉了自己的良知……最后的最后,我连涟儿也输掉了吗……?
谭琨,你是个失败的人……太失败了啊……
忽然一阵剧烈的痛楚令谭琨的神智蓦然清醒,但随即而来的是更加难忍的痛楚与沙哑的惨叫!他有些懵懂的痛苦着睁开双眼,却看到一张熟悉的脸庞挂着得意而跋扈的笑容近在咫尺的注视着自己。
玄……熠……?
玄熠故作婉惜的啧啧摇首:“誉满天下的京城第一才子如今竟如此落魄,真是可悲可叹啊。”
“涟儿呢……?”
如火般燃烧的喉间只能迸出谭琨唯一能想到、也是唯一想说的话……
“呵呵,谭大公子还是有空关心一下自己的处境吧……”玄熠伸出手,以令人惊悚的温柔轻轻的抚摸着谭琨的脸颊:“可怜这张曾经迷倒无数芳心的俊秀面容……就这么毁了……”
谭琨有些迷茫的看着玄熠,周身无法动弹的他甚至不能抬起手抚去这种令他不适的触摸。
只是……为什么感觉不到手指划过皮肤的触感……?反而……能感觉到玄熠的手似乎没有顺利的滑过肌肤……仿佛……他触碰到的是一件布满凸凹不平的瑕疵品……
难道……?
蓦然想起先前的激战中时,脸颊曾经一片火热,只是那时形势过于紧迫而未及细想……
谭琨眼中的困惑褪去,转而换上释然的淡漠,玄熠饶有兴趣的将这个细小的变化收录眼底。
“看来只有我婉惜……谭公子好像并不在意呢……”玄熠恶意的一笑:“只是,断去一只手臂,成为废人,不知谭公子还能否如此释怀?”
谭琨的目光轻轻动荡一下,然后,一个轻如浮萍的浅浅微笑扬起:“它护住了谭某人一生之中最为珍贵的宝贝,断去,也其所了。”
玄熠的脸色一沉,俊美的脸上闪过明显的不悦,因为本应为处境沮丧或慌张的谭琨,却偏偏一副万事都无所谓的淡然模样!好像只是自己在暗爽着一些对谭琨来说根本不重要的东西!可恶!
“哦?可惜……这最为珍贵的宝贝,到最后却没有保住……”
谭琨惊得一颤,愕然的看着眼前这个笑得无比阴险的少年,急切的低吼起来:“涟儿在哪里!你把他怎么了!玄熠!”
玄熠并没有正面回答这个问题,只是继续笑着:“毁容、断臂,一代风流才子落得如此境地,谭琨,你可曾后悔?”
谭琨忽然笑出了声,他轻声道:“我谭琨只后悔一件事,那就是不能亲眼看你身败名裂,亲手毁你锦绣前程。”
玄熠怒极反笑,啧啧道:“不过,我倒是有幸亲眼看你身败名裂,亲手毁你锦绣前程,真是人生一大乐事。”
谭琨紧抿双唇,双目平静的直视玄熠,毫无怒意,心平气和的没有丝毫波澜。玄熠饶有兴趣的用手指轻轻划着谭琨的眼睛轮廓,仿佛自言自语一般喃喃着:“不知道这么漂亮的眼睛少一只会什么样呢……?”
谭琨轻轻的、轻轻的笑了,仿佛看透一切一般,微拢的长眸,借由微卷的长长睫毛掩去了瞳孔之中的情感,独剩下一个淡漠世事的眼神。
玄熠看到谭琨如此平静的眸子后,不由恶意的笑了起来:“本宫倒真好奇会有什么事能令你惊慌失措……双目失明,双臂尽断,双腿残疾,能否令这张冷静的脸稍稍失色呢?”
听着玄熠带着笑意的话语,谭琨的心一点、一点下沉着,仿佛看破一切般,谭琨眸中只剩唯一一点执着……
“涟儿呢……?”
一股无名火起,玄熠重重的扇了谭琨一耳光:“那个小杂种早沉到湖底喂鱼了!你省省吧!”
“什么?”谭琨仿佛不能理解一般愕然的呆了半晌,忽然抓狂一般疯狂的挣扎起来:“不!!你骗我!!玄熠!你骗我!!不可能!!”
玄熠死死制住谭琨,恶毒的阴笑着:“怎么不可能?你以为本宫会养虎为患吗?留着你可以调剂本宫兴致,留着他却会玩火自焚,你以为本宫是那种鼠目寸光的无知小卒吗?”
“他是你弟弟!!”谭琨双目迸血,目睚欲裂。
“那又如何?”玄熠哼笑一声,满眸不屑:“本宫从不相信什么骨肉亲情!”
“玄熠!!!”极尽一生之中最深切仇恨的愤怒狂吼,只能唤出一个名字:玄·熠!
“殿下,东西准备好了。”
几名侍从打扮的人走了进来,其中一人俯到玄熠耳边轻声耳语,玄熠微皱眉头:“知道了,本宫即刻便去。”
语毕,手一摆,其它几人立刻上前,将谭琨架起。谭琨混厄的颤抖着,直至全身凉冰才微微回神,本能的游出大桶水面,只见玄熠微笑道:“谭琨,你与玄冰涟可谓患难与共,不如感同身受一番,体验一下溺水之苦如何?”
一顶木盖压来,谭琨被重新压回水中,顿时冰水灌入口、鼻、耳中,一时无法呼吸不由剧咳起来,可是剧烈的咳嗽却令更多的水灌入体内!拼命挣扎着扑出水面,却只能撞到一块厚实坚硬的木板,纹丝不动,隐隐传来装钉的声响更令谭琨绝望了几分。可是,一个强烈的想法却充斥着他的脑海:不能死!不能死!怎么可以放过玄熠!怎么可以!!
玄熠在巨桶外敲敲盖顶,笑着说:“谭琨啊,别说本宫没有提醒你,这水与盖之间大约有一寸的空隙,若你不死命挣扎,待水静下来,自会有半分生机。而且你若细看,可看出盖顶有细缝数道,也不会令你窒息而亡,你可比玄冰涟幸运多了!哈哈哈!”
桶内的扑腾声顿时停顿,哗哗的水声变得缓慢轻柔,玄熠不由啧啧:“你的求生欲望果然超出常人……”
语罢,他回首对下人道:“好生看守着,若让他逃脱,本宫就要了你们的命!”
“是!”众人不敢怠慢,忙齐声应道。
听着越来越远的脚步声,紧紧攀于光滑桶面的双手几乎失去失觉,将头艰难的抑起,鼻尖露出水面,吸吮着仅有的一点点空气。除了鼻端外,整个身体都浸于水中,双脚吃力的扑腾着,仿佛想在无形的水中找到一个支撑点。可是,好难保持住身体的平衡,鼻中不断的灌入水波,吃进的冷水令喉间痒的直咳,可浸于水中的嘴巴剧咳的下场是生不如死的窒息感。从未想过世间竟有如此折磨,残忍却不带血腥,只有无尽的悲哀挣扎与痛苦的意识徘徊于生与死的交界处……
涟儿也曾经如此痛苦的在无法逃脱的窒息中挣扎吗……?
涟儿……
一袭白衣的少年倚在床畔轻轻咳嗽着,本就纤弱的身躯在宽松的衣袍之中愈显单薄。一向白净的脸上此时却泛着不正常的红晕,如同被潮水虚掩的眼眸透着点点水光,雾气沾染了睫毛,缺乏血色的双唇轻轻的抖动着。看着这个仿似泡影般一触即碰的少年,玄熠不由揪紧了心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