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浴后的他,一身月牙白,清俊的脸旦亦苍白如夏日皎月,嘴角挂着浅浅的微笑,可眼睑半掩,透着一股迷离,让岳麓忍不住心起贪图。不行,今天真的不能合房,再这么待下去,一定会无端的又起那些云雨巫山之事,整夜都不用休息了!!
两人默然对坐缓缓进食谁也没先开口,除了竹筷捡拾菜肴的轻微撞击与两人的细微咀嚼声外,整间房静得一根细针落地都能听清。好不容易,一碗饭都扒光了,白齐飞还是没有开口的意思,岳麓终于忍不住道:「齐飞,我想、我还是再要一间上房吧,你也知道我……」
白齐飞温和的瞧他一眼,淡然一笑,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只放下碗筷,提壶帮自己和他填了酒,喃喃说着:「岳麓,当年诸葛孔明自比管仲、乐毅,刘皇叔三顾矛芦,武侯为报知遇,隆中三定天下,自此,汗青史上留下记号……」顿了顿,他端起杯,自言自语又似目空一切道:「而我,白齐飞,男子汉大丈夫,洛阳城郊自比武侯,却不置隆中待皇叔,反而汲汲营营于世,所为为何你可知?」
岳麓瞪大眼望着他,整个儿脑袋还晕在他一意孤行的两人合房这件事上,谁能理解他怎么忽地长篇大论来了?只好抹着干哑喉头,诚实道:「不知。」
白齐飞沈静的双眸瞬时浮出一抹从未见的豪气:「我也想在汗青史上留名!」
岳麓想也想不到他竟有如此壮志豪情,一那间,真被他的野心震慑,抬眼再瞧那认真坚毅的眸子所散发出的决断,根本不是自己这样漫不经心的胸膛包容的住!
岳麓吞了口口水,咬着牙,静静望着俊暖斯文的他。开始思索起自己的胸怀,自己的心志,可曾如此清晰的明白要什么?追求什么……然而千思百转,竟只想到自己流涟市集,出入花街男院、戏楼,纵情恣欲的画面!
难道我堂堂岳麓,空有一身钢骨体魄,却是这么短视近利毫无格局的男人!撇开了儿女情长,岳麓终于体认到自己实在不如于这弱如书生的男子!忍不住的,岳麓转开眸子,不敢再看他了。因为他深深惊觉,这男子真的不是自己高攀的上的啊!
然而,白齐飞说这些话却并非要打击他,只听他突然转道:「岳麓,你可还记得初六时,你在我大帐内,忽然醉酒失态的事?」
岳麓心一跳,怎么可能不记得?他现在这么提是为什么啊?岳麓眼光不敢望他,点了点头,心头却像波浪鼓似的啪啦撞击着。
「那时……你问我,臂上的刀痕怎么来的,我没有回答你,现在,我就告诉你……」
岳麓这会儿总算抬起双眼紧迫的望着他……
白齐飞淡淡一笑,浅尝口酒,停了好些时侯才抬眼与他对视,缓缓道:「因为,我想到了你,在军营里,我每想你一次,就划自己一痕。」
天啊!岳麓差点惊呼起来!只觉整个人头晕目眩,面热如火,一下子也不知该用什么表情面对!
白齐飞的脸还是那么白,那么沈静,恍若刚刚的话像:「吃饭吧!」这么简单。
「早在戏楼相遇,我心里就放了你了,只是,我白齐飞有太多事要做,这个心意,透不出。」白齐飞深吸一口气,终于将眼波流转一旁,再喝了口酒:「初六之夜,我确知了你数年未变的心意,便决定要跟你说明白……」
这时,岳麓越听越有些坐不住,兴奋之情溢于言表,整杯酒被他握在手上,几乎要颤出一大半,而刚刚,那满怀的配不上,一下子也被抛弃到九宵云外。
若不是看白齐飞似乎还有话,恐怕早就脱口道:「你可知,我更是深深衷情于你啊!!」
第三章
密林长草旁,一名番衣轻骑兵轻巧勒马速停大帐口,落地就冲了进去,朝着端坐里头的一位汉子直嚷着:「大哥,族里的弟兄都在等你领头,咱们跟他们拚了吧!」
汉子灵巧自矮桌后站起,但见约卅来岁,身着番人长袍,身强体健煞是粗犷,一双铜铃大眼,生冷锐利,举手投足散着大漠民族剽悍骁勇之气。
他,正是目前令清廷天子头痛欲裂,寝食难安的漠西叛军首敌和硕亲王─罗布藏丹津。
只见他自桌后缓缓抬起头,严然的皱了下眉头,朝这一进门就略显浮躁的弟弟沙罗勒道:「怎么,捎来消息了吗?」
「大哥,为什么要这么相信他啊!他这半年多来尽叫咱们像只落水狗的四处逃,我就不信这样能胜得了仗!」沙罗勒身形和哥哥和硕丹津不相上下,但更加粗野,肤色亦黝黑,一脸倔强之气让人明白他绝对不是个很易掌控的服从者。
和硕丹津当然了解弟弟的性格和想法,他深深吸口气,烦躁的挥挥手道:「你要我说多少次,以咱们的力量想要跟清廷作对没有用计是不可能赢的,你听不懂吗?」
「呸!仗就是要堂堂正正的打!何必像汉人一样使计诈骗!」沙罗勒握紧双拳,朝着大哥一挥:「咱们族里多的是健马、勇士,没有了他,这一年来还不是简简单单就占领了大半漠西草原,牛羊马匹,他爱新觉罗是什么支脉,数十年前既已从喀尔喀远走安坐汉人天下,早就疏了豪气,难不成还以为人派的多了就能胜吗?」
「你以为咱们凭什么可以在这两三年横扫漠西?」和硕丹津耐着性子听完弟弟的牢骚,终于寻得一个缺口,冷冷道:「当初若不是他帮咱们计议畴划,现在搞不好还在守着那小小块的烂地草皮,怎么,他才走没几年,你倒把他的功劳都忘光光了?真想象不到我的好弟弟是如此背德信义之人啊!若我没记错,他还救过你的命!」
「可是怎么说他骨子里流的是那清人血液,而且终离咱们好几个年头了也许……」沙罗勒被哥哥说的一阵面热,倒也未见退缩。
「没有也许,不管他身子骨里原来是什么血,十年前,他既尊我大哥,就是我族人了,更何况,他从也没背信过!」
「可他现在明明都替清廷当狗子了!长老们说,这次他们大举围省正是出自他的计划啊!他是要将咱们赶尽杀绝的!」
「别说了!叫你去安抚族里的兄弟,不是要你回过头来说服我!他说过了,现在是关键时刻,不管发生什么事咱们只能选择一条路,就是相信他!」
沙罗勒瞪大眼瞅着哥哥,心头万分无法谅解他的坚持。清廷明明兵马日益增多,包堵的范围亦日日缩小,怎么想都只想到一族人将会被湮灭,如何也不觉得这和帮助族人夺取大漠草原有什么关系。然而,哥哥的表情明摆的不会纳言,不禁气的大吼一声,转身奔了出去。
留在帐里的和硕丹津眼望弟弟冲出帐幕,心头登时一阵茫然,待回身缓缓坐回地毯后亦不禁怔愣起来。
相信他──相信他──其实,虽然自己嘴巴这么说,心里早在知道他竟然参与清廷大战时也动摇了。
只是,他真的不敢想,也不想去想──因为整个局面已没有退路了!现在就差那临门一脚,我族将可独霸一方,永远不需受辖清廷。所以现在只差一步而己啊!
远途之役打的是钱粮军需,再加上对手把战场拉到如此偏远,又用关门打狗的方式,置兵数十万,其粮道又长又难守,军需更是难以齐集,如此耗量只要自己撑得过这两季,小心维持着令人难以捉摸的行踪,教他们无法正面开战,不用多久,沉重的军需粮饷必定会拖垮清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