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白齐飞转到案后,脸色苍白居高临下的瞪视他:「这两个月来我日日说服大将军及众多将军相信你的能力,也不时领你熟悉秋叶谷口的地形态势,你现在跟我说不能胜任?」
「可是,我从不知道塔尔寺是你守的啊!」
「是不是我守的和你守秋叶谷口有什么关联?难不成今天换了人守,你就可以不管别人死活,只做到”尽力而为”?」
「……总之,你守塔尔寺,我就不守秋叶谷口!!」
「放肆!」白齐飞脸上青筋毕现,当场用力拍击案头,阴狠道:「到立冬,只剩半月,咱们就要动身了,你万不要再提这事,否则军法处置!」
岳麓望着这张几乎要不认识的清冷面孔,心里五味杂陈,他觉得,今天,自己会退缩或许可称为懦弱,但不管如何他该明白自己是怕关心则乱,届时,失了秋叶谷口,导致塔尔寺跟着绝了粮,不就活生生的害死了他?延误军机、坏了战局他不在意,但要白齐飞的命断送在自己手上,他怎么也做不到。
「齐飞,算我求你……我真的不行,我这几天一想到自己捏着你的生死咽喉……脑袋根本无法平静!」
白齐飞盯着他,好半天默不吭声。
秋叶谷口是注定失守的地方,所以才要岳麓这令大将军好不容易决下心意的半调子都司来守,今天若真换了身经百战的大将,神经质的守住了这地方,那要塔尔寺变成接济罗布藏丹津的要塞及以庞大军需拖垮清廷根本的大计就完全失败,更有甚者还会连累其藏匿之处曝光,真的达成了围剿目的。因此说什么也不能换人。
想透这关键,白齐飞当下翻翻眼冷冷道:「你再跟我提一次,我就杀了你的唐子矜!」
岳麓脸一青,怎么也没想到白齐飞会接这句话:「你、你在说什么?」
白齐飞深吸口气,像没见到他的错愕,挥挥手:「你出去吧!别再提就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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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岳麓,你喝不喝酒?」
唐子矜一直和自己同个营帐,同个板床,性格也温厚,只是自那日后,他看到自己总有些不安,幸好近两个月来两人又跟着大军打了几次游击,总算渐渐化解尴尬。
这会儿,倒在床板这么反向的盯着他,岳麓真的发觉唐子矜有着十分俊秀的容颜,尤其那对小虎牙,一笑起来,更将他原就稚气的年龄显露无遗。
岳麓瞧在眼里有些心猿意马,但一想到白齐飞那没头没脑的威胁就汗流夹背。因为他实在想不通白齐飞为什么会认为把唐子矜当成酬码会有用。
他翻身坐起,趁势晃晃脑袋,醒醒神,裂嘴一笑:「又为啥事开放酒禁?」
「三日后咱这一营不是要进驻秋叶谷口,白将军特赦开放的!」唐子矜不由自主避开岳麓的眼神,浅浅一笑,将一壶酒递给他,一屁股坐在他身边。
岳麓大手开封,倒灌两口,突道:「啊!我倒忘了,你喝不?」
唐子矜摇摇头,双手撑在身后,望着他:「不,我不爱那辣!」
「哦!那你又拿?」
「白将军要我拿给你!」才一开口,就见岳麓脸色暗淡下来,酒也放到一旁。
「怎么啦?」唐子矜露牙一笑。
岳麓回神看他浅笑着,胸口禁不住怦怦而跳,低潮的情绪忽地消逝,取而代之是一阵酥麻,忙下了床板,踱了起来。
「没!酒烈,整个人突然燥起来了!走走好散热!」岳麓硬挤出了笑容,随及在帐中胡乱踱着步。
「白将军真是好样的,每个人的家眷小事都清楚,难怪大伙心都向着他!」唐子矜无意的摇晃着身躯,说着。
「是啊……」
唐子矜悄悄抬眼看他,深吸口气,忽然有些害羞的笑着:「还、还以为白将军会因为……那天……的事不开心……没想到他提都没提……刚还勉励了我好一段时间呢!」
望着岳麓颓然发楞的神态,唐子矜又道:「怎么啦?不喝啦?」
「他还勉励你?」对于白齐飞的宽容大度,岳麓已分不清自己是开心还是难受。
「岳麓,你怎么了……」唐子矜再不识俗务,仍可感到他眸中闪烁不定的异样光茫,不禁整张脸都涨红了。
「没、没什么!」岳麓觉得有股热流在血液耀武扬威,让他瞬间有点口干舌躁,声音都干哑了:「我出去走走,这酒太烈了!」他不再看唐子矜,直将他推得老远想走出帐外。
谁料迎面就挤进四、五个同营小兵,个个捧着一张白纸,恭恭敬敬的又把岳麓推进了帐。
「岳都司……」
四、五个人年纪都不大,一进门就道明来意──大后日要进驻秋叶谷口,而他们都目不识丁,想请岳麓写家书。
这些人跟着自己打过几次游击战,也算情同兄弟,岳麓没有理由拒绝,而这个场面也消退了刚刚突然冲心而起的烦闷,岳麓深吸口气,笑了笑,走向小案几,开始弄起笔墨。
一堆人热热闹闹的聊起想写的内容,突然帐外一阵欢乐,似乎像什么皇亲国戚莅临视察,岳麓手不停,问着:「有听说谁要来吗?」
「还不是那个兔子驸马!」其中一个小兵恶笑着。其它人为免惹祸,忙推了他一把:「小声些,咱们私下说可以,隔帐有耳,小心掉了脑袋!」
岳麓:「什么兔子驸马?」
「都司啊,你不知吗?就这大半年一直来插嘴指挥的靖平将军二公子啊!」
「你们怎么知道他是兔子?」岳麓心一跳,实在想不到韩玉轩宠幸男人的事竟是如此公开的秘密。
「还不是他手下传出来的,听说去年底咱们格格在府第竟然亲眼看到他和府上一个小奴才……」小兵做了一个暧昧不明的动作,同时露出一抹反感:「啧啧啧,气得格格冲回皇宫向皇后、太后哭诉,说自己嫁了个兔子,皇上这才气得把他送回咱这危地参战,表面说是与父并肩,私下啊,八成是希望他干脆不要回去了!」
岳麓有些不可置信:「……有这种事?」
「这可是千真万确!我们这个驸马爷啊,这次到营身边带了十个御前侍卫,说是要保护他啦!但那御前侍卫每个人都因为他做这脏事,还要跟他来送死相当不爽,刚都在帐里和咱们抱怨呢!」
「喂,还有人说这趟几乎算被流放回老家,他心里反而高兴极了,当初皇上为收买人心,点他当驸马,他就不是很甘愿,因为听说他西宁府里藏了他老相好呢!」
「老相好?男人?女人?」
「呸!当然是男人了!就不知是谁……」
岳麓一直不动声色的书写着,心头却是越听越惊,因为他认为弟兄们口中那「老相好」根本就是白齐飞。他真的没想到自己待在靖平将军营四、五年,一直没有查觉这事,今天却变成如此公开。
小兵们还讲的兴高采烈,岳麓却没有心情再听下去,当下站起身,打断了大伙闲聊:「我、我忘了得去找白参将问件事,这家书待我回来再写……」
「呃……好好好……」大家你望我,我望你,没什么理由反对,便点点头。
岳麓才提步走出帐,马上又回转身,沈声:「各位弟兄……关于驸马爷的丑事……到这帐里为止,别再传了,否则早晚会出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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岳麓匆匆把自己扔向后山密林,混浊的空气窒闷的在四周流动着,连带也焦躁了情绪,他发狂似的边跑边吼,林中的飞禽无一不惊的四处飞散──大战开即,韩玉轩不可能再和白齐飞纠缠,但一想到他又踏入中军营,心里就烦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