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
「丞相要你生,你就生,要你死,你就得死!」说这句话时,白齐飞的眼神清澈了,神情也认真了。
岳麓被这炯炯目光盯得有些惊疑,甚至觉得那像在等待着什么答案似。
「是,丞相要我生,我就生,要我死,我就死......」也不知是哪句话搅动了肝肠,岳麓觉得胸口再度充满凉意,忍不住就伏下身,依在他身上,将头埋入他耳畔,轻声:「这世,我岳麓跟你出生入死,在所不惜,即便你只给我两个月,我的人和心,一辈子跟定你了......」
「你要记得你说的话......岳麓......」
「马谡是诸葛亮的断头臣,我岳麓是你的断头臣,明月为誓,永不相负......」
岳麓话一落,白齐飞就侧了脸,一口封住他的唇,最后翻了身,热烈的与他厮磨爱抚起来......
热体交迭,情欲渐渐难抑,不一会儿两人就粗暴的扯去彼此衣服,翻滚在冰凉的甲版上,月光斜照,岸边猿啼,两颗心不再拘谨不再压抑,彷佛天地间只有两人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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舱内十分宽大,顶头挂了个小油灯,角边一个小巧的方桌置了四色甜点和酒。这里是他们经日来翻云覆雨休息嘻闹的地方。
岳麓躺在软茸的波斯毛毯上头身上齐整的覆着暖被,不知为何忽然惊醒但觉眼前一片黯然心中明白许是深夜,待自然的朝旁一摸,身边空荡荡,忙翻身坐起,发觉身边的人已不见了,透过舱口隔帘隐约感到白齐飞似乎在甲板,心才静下来。
今天是初三了吧?从中军帐出来已四十多天了.....
自登上画舫后,除了补给些饮食或梳洗身体几乎不再下船,因此日子过得有些模糊不清,不得不屈指计算着两人过了几日了──真的很留恋这样隐秘的世界,也贪图和他在一起的时间。
每日豪放对饮、作诗猜谜,饱暖思淫欲时亦纵情恣意毫不压抑,日日这么开心至极的沉睡,却又在悲哀紧张下惊醒。
因为欢乐和忧郁的比例渐渐在心头失衡,尤其知道白齐飞这一趟根本完全不是为了什么回乡祭墓,纯纯然就是要醉心玩乐,心里就更不想离开。
岳麓仰身躺下,真想就这样死了算了......死了,什么痛苦也没有了,而他也不会再离开了......对,就这么死了吧!不然往后的日子该怎么熬?
「齐飞,喝杯酒暖暖身吧…….」走到甲板,岳麓神情僵硬的递给他一杯酒。
「你怎么也醒了?」白齐飞回身着他一笑,忽略了他的不安,接过手却没有喝下,只站起身朝着船头走去。
但见山峦早藏夜色,水波粼粼,月光浑圆的反映湖中正自摇晃生姿,岸边则传来各色虫鸣,风暖拂颊煞是舒畅。
「昔日繁华子,安陵与龙阳。夭夭桃季花,灼灼有辉光......悦择若九春,磬折似秋霜。流盼发媚姿,言笑吐芬芳......携手等欢爱,宿昔同衣裳......」白齐飞低沉温柔的声音轻轻响起,只是念及此,即停住了口。
闻此诗吟,岳麓整个人不由颤栗起来。他知道这首是魏晋竹林七贤之一,阮籍的咏怀诗,因此也了解末段未自白齐飞口中吐出的诗句──愿为双飞鸟,比翼共翱翔。丹青着明誓,永世不相忘──
突然,见岳麓身形一动,欺到自己身畔,大手一挥,将正要入口的酒杯打入了湖心!白齐飞一脸错愕,不知岳麓怎么忽地发了狂,但见他面色从未有的青白,整个人滑坐甲板,神情苦涩,便突然懂了。
「岳麓,你,你想下毒杀我?」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你要这样对我!」岳麓没有回答他,只抱着头粗豪的狂吼起来!
声音,回荡四周,惊醒了沉睡中的百种鸟兽,无由得慌乱嘶叫起来。
「岳麓,不要怨我,欠你的,来世,我白齐飞双倍还你!」白齐飞突然叹了口气道。
真没想到睡梦中听过的话真的自他嘴里吐出,岳麓一颗心翻腾似海,冲到他身前激动万分的轻吼:「我不要来世!我不相信有来世!我要理由,我要理由,我不信你会为了什么汗青留名而订下这两个月之约,没有道理,没有道理,就算你要娶妻生子,扬名四海......我、我也不介意,你知道我不会介意的!只要、只要......」
「只要?只要什么?只要跟在我身边,看着我就好了吗?」白齐飞转回身,那张清俊的脸竟比冷月还白,语气亦阴凉可以:「不,不行,我不想当第二个韩玉轩!我不允许自己污名于史传!我要世人永远记得我白齐飞是个名动天下的将军,不是个情系男色的兔子!」
「你!」岳麓作梦也想不到白齐飞会用一句「兔子」将彼此定位,不禁有些慌懵。
白齐飞深吸口气,不再理会岳麓那混乱的眸光,只轻声:「岳麓,我不是董贤也不是阮籍,所以也不要你当哀帝或稽康,我想做诸葛武侯,因此希望你是那再世子龙好吗?我们一起打赢这场战役!」
「这是两件事,齐飞,我们可以打赢这场战,我们可以不当董贤哀帝、阮籍稽康,但是没有理由要我们必须只相爱两个月!」岳麓将他转了正身,轻抚了他青白的双颊,几乎要哭出来:「我可以当个隐于世道的人,我会很小心的不让人看出端倪,你别和我讲这什么两个月的承诺,好不好?」说罢,他紧紧拥住了他,念着:「愿为双飞鸟,比翼共翱翔。丹青着明誓,永世不相忘......」
「丹青着明誓,永世不相忘……」白齐飞忽然冷冷一笑:「为什么是你?」
「什么?」
白齐飞虚弱的摇了摇头,神情恍惚的推开了他,朝旁一跨,再度面向江面。
「岳麓,你要记得你的誓言──即使我给你两个月,你人和心都是我的。」
「齐飞啊,我岳麓求你了,求你了,别这样对我!」岳麓仰头抱着他,缓缓跪在他身前,苍苍凉的哭着:「我不在乎什么韩玉轩、韩小姐……什么都不在乎了!我帮你打仗,但是,别和我一刀两断!」
望着他英俊粗犷的脸上满是泪水,白齐飞仍不扶他也不响应,只面无表情道:「如果你真的觉得这么痛苦,或者,就像刚刚那样,把我毒死了吧!」
「别这样说,我求你,刚刚我也不知道自己是着了什么魔,不会的,我不会再这么做的!」
「我知道药揣在你怀里也好几天了,我不在意你会这么做!」白齐飞惨然一笑,眼神飘空的望向江面:「我说了,这两个月,我是你的,要我生,要我死,我都没有怨言的。」
「齐飞!」
看他一直无法平静,白齐飞心中像下了什么决意:「岳麓,你可知我是什么出身?」想将他扶起,岳麓却一味的摇头,白齐飞不知他这是不想起来,还是回答自己的话,干脆自己也蹲下了身:「十年前南闱科场弊案你知道吗?」
当然知道,这件弊案轰动全国,算来是暨顺治年间的科场弊案以降最知名的,不止将名动四海的主考大人弄了腰斩,十八房考官家眷亲族连拖带拉几十个作弊的考生一家子全撤衔流放,岳麓当年也曾要应考,却因逢母丧作罢,所以这消息他是通透的,可现在白齐飞忽然提起,他一门心思怎么也转不回来,只能汪着泪皱眉望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