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风城并不想和他争辩,他的目的只是希望童剑旗至少能放下屠刀立地成佛,便道:「你说的是有的,但不管怎么说,你们残杀良民百姓,抢劫商贾就是不对,这没有任何理由可以推卸的!更何况山狼寨所抢夺的东西早已足够你们衣食无缺,若真为不足,早可收手!」
「我们的话题又回到前几日的对峙了!」童剑旗淡淡道:「我承认山狼寨的兄弟如今不是为了温饱而抢夺,他们早已迷失了原来的目的,个个成了强盗悍匪,若不是云逍压抑住,他们恐怕早就各自开山封王了…所以,要他们回头已是不可能了。」
风城忽然忧郁的望着他道:「那你呢?你可以回头的!」
童剑旗深深瞧了他一眼,随及避开他眼光道:「这是条不归路,我从没想到要回头。」
「为什么?你又不贪那些东西,为什么要跟着沉沦!」
「因为我在这世界上已无亲无故,无路可去了,我只剩下这些兄弟,只能留在这里!」
「可是…」
「而且你似乎又忘了一件事…」童剑旗闪着荒凉的目光,阴冷道:「我身上也背了数十条人命,而且那些人不是平民百姓,是官兵!」
为什么我总忘了他是钦命要犯呢?风城咬着牙,被他的话吓的冷汗直冒!好不容易才用着艰涩的口吻道:「如果…你有心投诚,我…会想办法保…你…」
童剑旗怔怔望着他,风城的话,体贴的让他忍不住发抖,可才这么一瞬,他已狂放的笑道:「保我?你小小一个千总,能保得了我这个通省的钦命要犯?你不会太自不量力了吗?」
风城似乎没想到他会泼自己那么大一桶冷水,不由得脸一红,事实上,他确实没有这样的能力,只是他万分的不希望童剑旗再度沉沦,尤其他明知道童剑旗杀人是有自觉的,并非真的无可救药,便硬着头皮道:「只要你不再犯案…总有办法的…」
童剑旗忽地抬手阻止了他的劝解,神色冷淡道:「你别再说了,让你活着待在山狼寨已是我的极限,如今放你走这件事已让他们相当反弹,若不是云逍弹压,你走不走得出这座山还是问题,你尽管活你的命,出的去,咱们以后狭路相逢各为其主,不用再留情面了!」
风城怔怔望着他,试图在他脸上找到一丝回心转意的希望,然而他失望了,童剑旗清冷的容颜已完全变回他们初次交锋时,那阴邪冷酷的样子。
风城默默上了马,然而想到两人以后是相互对峙的处境又忍不住难受,便又虚弱的问道:「难道…真的没有别的选择?」
童剑旗冷冷一笑道:「有啊!」
风城现在已管不上他的讽刺,忙问道:「什么?」
「你留下来,当强匪。」
「你!」风城的心抽动一下,没想到自己的一片真心诚意竟被他踩在地上,不由得咬着牙道:「好,好,好,以后狭路相逄,各为其主!」他气的回过马,忿力一踢,扬长而去。
童剑旗一直以为,这次风城的背影将是永远的纪念,然而,世事却是如此难料,在这事不过七日时,他们的命运又牵扯在一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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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殷旗…那好象是你的多儿!」一个罗喽急匆匆跑进厅来。
多儿是童剑旗的马,七天前才送给风城,因此童剑旗满面狐疑的随他走出大帐。
一见,果然是多儿在帐外徘徊,童剑旗就怔住了,随后而出的顾云逍及另一个山狼寨强匪陆东光,脸色都阴沉的可怕。
陆东光瞪视着多儿,森然道:「殷旗,你把多儿送了风城吗?」
童剑旗冷冷一笑道:「怎么样?你有意见吗?」
顾云逍双眉一皱,沉声道:「你不知道老马识途吗?」
童剑旗心一惊,随及又吐口长气,不以为然道:「那又怎样,马会带路,人就不会吗?若他真想剿我们,谁带路都一样!更别说他已答应不参与这事了!」
陆东光登时变脸大吼:「不参这事,那多儿回来干什么?也只有你会相信他!」
「是啊!」童剑旗直走向多儿,拍拍马背,斜视着顾云逍冷冷道:「云逍相信就行了,要跟你报备吗?」
陆东光凶神恶煞似的冲到童剑旗身前,激动道:「你到底是那风城什么人?竟这样坦护他?」
顾云逍眼看着他挥动着粗犷大手,似乎想甩殷旗剑耳刮子,吓的赶紧吼道:「你真敢动手,试试看!」
「你!」陆东光被他的怒斥气的骂出一串不堪入耳的混话才道:「山狼,你当我们是在开善堂吗?别说那风城是个官爷,即便是平民百姓,见了我们也得要了命,你却这么糊里糊涂的放他走!」
他毫不避忌的指着殷旗鼻头道:「这殷旗到底是个什么东西?只因为是你什么师父的儿子,就由得他这样不知轻重?!这下好了,他一回去,不带兵来剿,老子名字倒着写!」
他狠狠呸了一声又道:「日你娘!老子这一窝子兄弟早晚给你们害死!」
童剑旗被他的话惹得有些烦躁,正想出口反驳,顾云逍却及时按住了他肩头,森着脸道:「我早说过,每次作案不要随便杀人,可你却总是任意妄为,对于这一点我们还没商量个规矩出来,现在,我想放谁走,你又来干涉,难不成,现在这里叫作东光寨,不叫山狼寨?」
陆东光眼见他们两个一搭一唱,一双铜铃大眼瞪的要掉出来一样,粗犷的身子也气的混身发抖,顾云逍深怕他一个失控突然出手伤人,忙将童剑旗掩到身后,同时道:「你有什么意见,晚上召会再说!」说着便将童剑旗拉离了他。
顾云逍体贴护短的行为当然进了童剑旗心里,这终于使童剑旗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正思索着要如何开口打破僵局时,顾云逍突然迳走向寨口的把风的兄弟旁道:「山下有没有传出什么音讯?」
把风的兄弟一脸紧张的迟疑道:「一路上只看到多儿回来,没有见到其它可疑的人,不过…有听到官兵的冲天炮声,怕是在不远处集结了…」
这个迅息让两人都僵直了身子,童剑旗更是一阵从未有的心慌,他真的不想相信风城真的带兵追剿,然而事实却让他无法睁眼说瞎话。
当夜,顾云逍就集结了山狼寨上所有的兄弟进行讨论,童剑旗一直在大帐外,他听见里面以陆东光为首的兄弟们,各用着不堪入耳的词语攻击着顾云逍。
大伙埋怨他竟然任由童剑旗放走风城,而且这件事情说来也太不通情理。
因此一些平时忠于顾云逍的兄弟也加入了战局,大伙说到激动处,甚而要大打出手。
为了平熄众怒,顾云逍这次似乎算是认了这项失策,因此都不回一句话,任由着兄弟们指责。
然而,他这样的态度不止没有熄了大伙的怒气,反而助涨了平时就看不惯他宠溺童剑旗的火气,几个原本就很想各自为政的强匪们,更是分裂了好几个小团体,各拥着小头头煽惑反抗,企图趁此将顾云逍自寨主的位子踢下台。
童剑旗在外听了一阵后,心里漾起从未有的混乱和不安,不由得心慌意乱的走离了大帐,不想再听下去。
也不知他们吵了多久成了什么样,月光下,童剑旗一个人坐在马厩旁的地上,仰望着满天星空发怔,他想起了自己受伤时,和风城三天形影不离的相处,那时和现在是一样的月光,一样的星空,一样的空气,却和现在完全不一样的心情,只不过才一个月前的事,想起来却觉得很遥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