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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殷旗剑刷马的手停了一下,随及又运作着:「他的话让你联想到什么吗?」

  「还没想透…嗯,童家七、八年前曾出过一件凶案,一伤二失踪,当时盛传是流窜在两江的悍匪朱文臣干的,不过朱文臣在几年后被抓入狱时,认了多起强盗杀人案被判斩决,可却仍坚称没有涉这件案子…」

  殷旗剑终于停下所有的动作,回过身,平静的瞧着风城,那淡然的神色让风城莫明惊骇,语意也不由得紧张道:「你真的跟这案子有关?」

  「你怀疑顾云逍或者是我涉案吗?」



  「我…不肯定…」

  殷旗剑忽然露出他招牌冷笑道:「为什么不肯定?不要忘了,我也是横行两江的悍匪强盗之一,如今更是通省缉拿的钦命要犯,你该要合理怀疑啊!」

  风城忽觉双肩发麻,心头一阵冰凉。倒不是因为殷旗剑可能涉案而惊悸,毕竟他看起来才廿出头岁,再推往七、八年前,大约也只有十五、六岁,虽非绝不可能,但机率实在太低。

  他惊愕的是,在跟他相处的这段日子,自己竟然完全忘了他是钦命要犯这件事!更有甚者,还与他扯出这么一段尴尬复杂的爱恋关系!

  殷旗剑不明白他想到了什么,竟全身发起颤来,只不置可否的笑道:「念在你曾救我命的份上,给你破案的提示!」他又转回身,刷洗着马道:「你可知道失踪的童家七少叫什么名字,他最拿手的事情是什么?」

  风城脑袋还沉浸在刚刚的惊慌中,因此根本想也不想就大摇其头。



  殷旗剑回身瞧见他摇头,淡淡道:「告诉你,童家七少叫童剑旗,外号是童家神射。」

  风城突觉一阵愕然,原本心头那白雾茫茫的案情及支离破碎的线索,忽然全勾勒出轮廓,直怔忡好半日,才听他喃喃道:「你是童家神射,童七少,童剑旗!」

  殷旗剑面无表情,冷冷一笑道:「不错,我就是七年前自童家逃亡的童剑旗。」

  「逃…亡?」风城呆呆的问着,可注意力却忍不住分心了

  阳光下,梳洗过的殷旗剑,油亮黑长的辫子绕在脖子上,虽然一脸冷漠,然而金色的光茫照耀在清秀红润的面孔上,竟俊的让人目眩,就像一块无瑕的美玉,晶莹闪耀,

  风城无由的感到一阵心跳,他原就知道殷旗剑…不,童剑旗的五官绝俗,可却是今天才发现,这竟也能让同为男儿身的自己心神失速。

  童剑旗似乎没有发现风城为自己外在迷惑的表情,只平心静气的抚着马道:「顾云逍本名蓝廷安,是我父亲收的大徒,七年前伤了我五哥,所以我和他一起逃出童家。」

  风城忙自惊中回神道:「他伤了你哥哥,你为什么还要跟他一起逃?」

  童剑旗旋过身,用着朗星般的目光,阴郁的瞧着风城,深吸一口气道:「因为我五哥瞧到了他和我在一起。」

  「那也不用…」

  「我们那时正在床上。」

  风城脑袋「嗡」的一声,涨的老大,正想开口问清楚,童剑旗冷冷一笑道:「你不用再问了,我们当时做的,正是你现在心里想的那一回事!」

  在那血气方刚的年纪,童剑旗真的不知道蓝廷安和自己,所做出的事是这么荒唐、这么沉沦。

  只记得,当时是那么迷恋蓝廷安温柔的爱抚,每每让自己欲火焚身,难以自持,理智全毁,因此,尽管他心里很害怕,又充满迷惑,却抵不住潜藏在灵魂深处的渴望。

  所以,自己便在茫然、混乱的情绪下,和他发生一次又一次的关系。直到被五哥童剑亭亲眼撞见,才自他眼中看出,自己和蓝廷安的行为是如此荒诞而沉重。

  那时,五哥疯狂的和蓝廷安扭打起来,嘴巴吐出的声声指责,是这样难听而愤怒,最后,他甚至扬言要让父亲杀了蓝廷安和自己!

  这不禁让童剑旗怔住了,他不敢相信哥哥竟会因为这样的事要致自己于死地。而也在他呆滞的时侯,蓝廷安为求自保终于砍伤了他。

  眼见五哥倒在腥红的血泊中,那恐怖的断臂及痛楚的哀号声,再再催的童剑旗惊惶失措,在不知自己发怔多久时,蓝廷安给他两条路,一条路放过童剑亭,但是却得逃走,因为童家绝对不可能接受这样的丑事及伤害童剑亭的结果,另一条路是杀了他,编派童剑亭被匪人杀害的谎言,继续留在童家。

  回想起来,童剑旗仍不明白,当初自己为什么会选择和蓝廷安一起逃亡,或许是兄弟亲情,也或许是自觉无脸留下,毕竟,五哥原本活跳跳的一个人,倒在血海的印象,深深震撼了他的心灵。

  可却是直在逃了数日后,他才了解,自己的人生将从此改变了。而这份自觉一度让他精神为之崩溃。

  所以他恨蓝廷安,恨入骨髓,甚至恨不得杀了他后锉骨扬灰,若不是他,自己这辈子不会这样过,因为当时自己真的太年轻,太小了,根本对抗不了他那漫天过海般的爱欲勾引,然而,他下不了手,因为蓝廷安是他这辈子唯一的同伴,一个和自己有相同罪业的同伴。杀了他,自己就得在世界上,孤零零的背负这沉重的枷锁,而他知道,自己没有这么坚强。

  后来,蓝廷安带他加入了强匪群,就在他张弓杀了第一个人时,他突然有种灵魂被释放的自由。

  因为,生命的脆弱,给了他一个足以原谅自己的理由。让他告诉自己,生命,并不是那么值得珍重。只是,杀人是他解脱混乱自己的良药,可他同时也失去了和任何人产生感情的力量。

  只有风城。这个因他一句话而改变喜怒哀乐的京城官爷,这个让他玩弄掌心的正直男人,一下子就闯入他心灵深处,看到了他自己都不敢看的过去,看到了他那条糜烂不堪的伤痕。

  童剑旗将马缰交到风城手上,平静道:「保重。」

  风城手里捏着缰绳,心里有满腔的话想说,可千思百转却想不出该如何开口,而又该说些什么,只觉得像有一只大锤正重重的敲着胸口,让他觉得呼吸困难。

  「嗯…只要山狼寨的兄弟们从今天起,不再作奸犯科,我不会报官剿灭…」

  童剑旗忽然笑的十分灿烂道:「风城,你在开什么玩笑,你叫山狼寨的兄弟不犯案,那他们吃什么?」

  风城急道:「不,我的意思是,若山狼寨的兄弟愿意投诚的话,那总督府可既往不究,同时授田建屋,让他们重新安生过日子!」

  「做强匪有这么不好吗?」

  「这什么话?难道你们一点常人的良心都没有吗?」

  「良心?正所谓偷钩者诛,偷国者侯,盗贼抢夺商贾民财是罪大恶极,那么一将功成万骨枯又怎么评议?」童剑旗吐口气又道:「你们官兵在斩杀暴民时可曾手下留情过,可曾想过民何以为暴?若非是食不果腹,衣不蔽体,他们又何曾愿意挺而走险?你们派兵剿匪时,一入山林,不分良诱善恶,见人就杀,若真要仔细计较,在你们手下冤死的山林樵夫,平民百姓恐怕比我们杀的人更多!这又要用什么话去辩解?」

  在官兵意欲剿灭所有匪类时,主事者往往采取宁可错杀一百也勿放一人的措施,目的便是怕贼子换装流窜出去,因此在合围之势成熟时,就真是见人就杀了。

  然而说官兵们凶狠,却也太过,毕竟官兵们也是人,他们也怕乔装打扮的平民百姓是悍匪,若因一时心软,反遭杀害也是有可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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