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雪夜,暗深沈。
天地如墨,宛如混沌未开时。
“你们俩记住扎针的手法了?”
金风低头不语,碧湖忙道:“记住了。”
“你们内力不足,需要合作才行。否则拖延了时间,昭儿的千情怕控制不住……”
又到了换针的时间,每一次对展昭而言都是难堪……
“主人,我不会替展昭扎针的!”金风冲口而出。
白帝冷然地看著他,“有胆量,不愧是我白帝宫的人,还有什麽要说的?”
金风甩开碧湖拉他的手,“主人视展昭如天,可我不是。主人交待我们照顾展昭,分明是破釜沈舟之意。这五万辽军,平安脱身难如登天。主人想成全展昭和白玉堂,我不会答应。”
他越说越激动,“有些话金风放心里很久了,今天一定要说,就算主人杀了我也要说。主人武功卓绝,傲视天下,是金风心目中的大英雄。可为了展昭,吃苦受罪不算,还要受黑帝羞辱,忍辱负重……展昭是人,主人就不是人了?金风不服!”
“扑通”一声,金风跪倒在雪地中,“主人,放弃展昭吧,他心有所属,根本不会喜欢主人。主人又何必如此自苦?主人不心疼自己,我已经受不了了……”
说到伤心处,竟呜呜地哭了起来。
白帝目视虚空,淡淡道:“动不动就哭哭啼啼,你还有出息没有?”
“主人……”金风泪眼模糊,流下的泪水风一吹便在脸上结成了冰。
“有些错误是永远无法弥补的……”白帝微微一笑,清瘦英俊的容颜亮起柔和深情的光芒,“金风,我不在乎昭儿是不是会喜欢我,也不在乎他喜欢的是谁,有我在一刻,便有他平安一天。到了我再也无须去管的时候,我自然会离开,回白帝山,慢慢过我的下半生……”
“所以,金风,不要拦我,我只想多留一点回忆而已……”
白帝向雪窝走去,劲拔的身影隐没在风雪之中。
碧湖轻轻扶起了金风,“这样的主人……我跟定了……”
“主人心意已决,我们所能做的,就是帮助主人完成心愿……”
如果是铁心他们,也会这样做的吧?
理解金风此时的心情,碧湖搂住了情人,一切无须言语……
白帝单独替展昭治伤,他没说怎麽治,白玉堂也没有问,只是默默站在外面守候。
最牢固的,就是展昭和白玉堂彼此之间信任。
在经历了无数的风风雨雨之後。
等到两人出来时,展昭的武功已恢复了七八成。
白帝从马背上取下剑,一扬手,掷向展昭。
“巨阙物归原主!”
剑入手,仿佛有一股活力注入,那温润如玉的眼眸顿时灿若晨星。
剑如友,剑是魂……
仗剑济天下……
紧握巨阙,清越的目光一一扫过众人,转身,率先冲风冒雪,奔向辽营。
五人事先都换了白色的外衣,与皑皑雪原融为一色,若不贴近细看,极难发现。
顺利地穿过壕沟和鹿柴,潜入辽军大营,隐在蔽静之处。虽已夜深,一队队巡逻的辽军穿梭不停,防卫十分严密。
前方就是圆形阵的中心,豪华威严的帅帐灯火通明。
白玉堂心中好奇,直想看看那辽军的统帅是什麽人。
忽然发现猫儿盯著自己,微微摇头,不禁咧嘴一笑。
居然给猫儿看穿了心事……
白帝打了个手势,碧湖轻巧地跳出,躬身疾行,转眼便消失了。
深夜风寒如刀,刺入骨髓。
左右各伸来一只手,同时握住了展昭的手掌,内力分别输入。
想挣开,正好一队辽军路过,只好忍住不动。
白帝和白玉堂发觉对方做了同一件事,可是谁也不肯先放手。
展昭又气又急,危急时刻,两个人不想著怎麽对敌,偏要抢著消耗内力照顾自己,拿什麽去打仗!
等辽军一走远,立时甩开了两只手。
白玉堂只是嘻嘻地笑,一脸的无辜。白帝淡然的目光望著远处,仿佛什麽事都没发生。
哭笑不得,又发作不得,这两个人现在倒是默契十足。
人影一晃,碧湖已经溜了回来。
向东北角一指,众人会意,悄无声息地分头行动。
白帝、展昭、白玉堂三人躲避著来回的辽军,飞快地靠近存放辎重之处。
十几座帐篷连成一片,不但有值守的军卒,还有来回巡逻的人马。
三人各使眼色,突然飞掠向最靠边的一个帐篷,身法如电,指若疾风。守卫的辽军只觉眼前一花,已然全部被点中穴道,僵立在原地。
白玉堂掀起帐门一瞧,整车整车的粮草原封不动在聚在帐中,堆得没有下脚的地方。
又是脚步声远远传来,三人忙避入帐中。
七八个士兵说笑著走过帐篷,对守卫的人一眼都不瞧,竟没发现异状。
展昭心中一动,听著他们去的方向,在帐篷上割开一个小口子向外看,只见他们到了中间的一个帐篷外,大声吆喝著什麽,虽然契丹话听不懂,可从那几人傲慢的口气中也听出是在喝斥。不一会儿,那几人便扛著一个个牛皮袋走了过去。
酒香在四周飘散开。
这些人是来取酒的!
契丹远在北方苦寒之地,国人个个好饮。出征打仗,饭可以不吃,酒却半点不能少,是以辎重之中必携有大量的美酒以供将帅士卒饮用。
三人均是聪明绝顶之人,哪还用得著多说,直接向存酒的帐篷奔去,如法炮制,放倒了一干守卫的人。
白玉堂打开一个牛皮袋,顿时酒香四溢,忍不住喝了一口,入口如刀,酒性极烈,吐了吐舌,与平常喝的状元红差太多了。
展昭白了他一眼,动手割破了几袋酒。
白玉堂忙帮著白帝拖几十袋酒出帐。
展昭走到帐外,燃起火媒子,丢入帐中。
轰的一声,火焰窜起十几丈高。
骤然间,惊叫声、奔跑声、刀枪声响成一片。
白帝恍若未闻,运力一掷,两袋酒直飞出去。白玉堂看准时机,袖箭激射,穿破牛皮袋,酒全洒落在前方的帐篷上。
展昭早已点燃一根木棍,跟著掷去,碰到沾了酒的帐篷,立刻便烧了起来。
点了五个帐篷,辽军已然发觉,全向此地聚集,团团围住了三人。
西风强劲,火焰越烧越高,随风乱舞,火星四散,没有著火的帐篷也被燃及,十几座帐篷连烧,火光映红了半个天,场面蔚为壮观。
雪狂风高。
辽军重重包围上来,一眼望不到边。
刀枪寒冷,映著火光,层层逼近。
不约而同地,白帝和白玉堂挡在展昭身前,掌风如潮,星魂暴闪,血光四溅,辽军转眼便倒下一片。
巨阙剑气纵横,一丈内无人能近身。
狂啸声、撞击声、惨呼声夹杂著帐篷倒塌的巨响,震人心魄。
虽然只有三个人,却宛似战队,驰骋处,当者辟易!所过之处,辽军竟被他们冲得阵脚大乱。
忽听一声大喝:“全部退後,弓箭手上!”
在万马军中,雄壮的声音仍传得很远,听得清清楚楚,混乱的辽军立刻镇定下来,整齐有序地散开。弓箭手越出人丛,一排排列开,张弓搭箭,对准了三人。
“这种阵势吓你白爷爷?呸,杀你个落花流水。”白玉堂冷笑,纵身便要冲上。
只听一声口令:“放箭!”登时万箭齐发,射向三人。
展昭叫道:“玉堂,不要硬拼,我们撤!”
“撤?全是敌人,撤哪儿去?”星魂飞舞,格开乱箭。
白帝不屑地瞥了白玉堂一眼,一把抓住展昭,飞身跃入火海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