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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松培说:“小山,是送客的时候了。” 

  小山急得团团转,“我不是客人。” 

  “小山,听我说,庇护所有人口登记,你不是本镇的人,不会有床位食物供应。” 

  “这不是真的。” 



  金说:“小山,这不是任性的时候,你回城里去与父亲团聚吧。” 

  他们押着她回屋里取背囊。 

  小山还要雄辩,忽然发觉不见了老花玛夫妇。“外公外婆呢?” 

  他们整间房子上下找遍,都不见人。正面面相觑趼,忽然金说:“地库。” 

  厨房下有小小地库,用来贮藏杂物,他们从窄楼梯走下去,发觉小小木门已经在里边锁上。 

  老二大力拍门,“外公,你们可是在里边,回答我!”他又急又慌,只会大叫。 



  老三有急智,“去取斧头来,让我劈开这道门。” 

  一言提醒老二,他立刻奔向工具房。 

  金拍门,“你们躲在地库做什么?快出来。” 

  老三恳求,“我们疏散不久又可回来,别担心。” 

  老二取着电锯赶到。 

  “快开门,外婆,不然我用电锯拆掉这面墙。” 

  这时门内发出声音:“我们需要思考。” 

  “外公,这不是想东西的时候,一二三,我进来了。” 

  他开动电锯,发出胡胡声。 

  “慢着。” 

  “外公,快开门。” 

  “请尊重老人意愿。” 

  “恕难从命。” 

  老二举起电锯,向木门铲过去,顿时木屑纷飞。门锁一下子锯开,老三把门一脚踢开。 

  小山只看见老花玛夫妇拥抱在一起,躲在角落,像两个落了难的孩子。小山只觉得凄凉,悄然落泪。 

  老二走近,“外公,怎么了?” 

  老花玛叹口气,“你外婆的主意,她不想活了,愿与酒庄共存亡。” 

  老二忽然笑,“就为着一场火灾?外婆,该我用戒尺打你手心。”他轻轻抱起外婆,走上楼梯。 

  老三扶着外公也回到客厅。 

  金捧上热茶给他们。 

  “都准备好了,我们走吧。” 

  婆婆用手掩脸,开始饮泣。 

  就在这时,有人叫她,“妈妈。”那人扑过去抱住老太太。 

  大家一看,原来是依斯帖回来找父母,“妈妈,道路封锁,不准外人进出,我担心不过,恳求通融,幸亏镇长还认得我,放我进来,妈,我们暂且避一避。”她挽起简单行李,一手扶着母亲的手臂。在该刹那,母女间所有误会获得冰释。 

  金说:“老三,你看着小山上公路车,立刻到庇护中心汇合。” 

  他们终于把大门锁上。 

  警车用喇叭叫道:“花玛先生,速速离开。” 

  两只狗已经十分不安,来回巡走,它们先上车。 

  弃船了。 

  车子驶离酒庄的时候,他们都没有往回望。 

  小山与松培同车。 

  两人都受到沉重打击,到达车站,发觉人龙很长,站长正在告诉乘客会有加班空车十分钟内驶到。 

  余松培与小山紧紧拥抱。 

  “很高兴认识你小山。” 

  “我也是。” 

  “希望我们可以再见面。” 

  “一定。” 

  他帮小山买了车票,替她找好座位,看着她上车。 

  “一路小心,别打瞌睡,抱紧证件。” 

  小山点头。 

  余松培忽然大力亲吻她的脸颊,“如果你不是我妹妹,我一定追求你。” 

  他们再次紧紧握手。 

  这时,小山的电话响了。松培朝她摇摇手,他把车驶走。小山这才低头听电话。 

  是母亲急促的声音:“小山,余想知道花玛酒庄可是着火,他的孩子可安全。” 

  小山的声音出乎意料镇定,“各人安好,叫他放心,酒庄已经疏散。” 

  “你在哪里?”常允珊发急,“你好吗?” 

  “我在长途车上,往城里与爸爸汇合。” 

  “他到了你那里?” 

  “正是。” 

  “余想知道详情,你可以与他说几句吗?” 

  余某已经抢过电话,不停发问,小山尽可能一一作答,他仍然不能释怀,如热锅上蚂蚁。 

  小山忽然建议:“不如,你亲自来看看吧。” 

  不料他说:“我们马上动身。”挂断电话。 

  沉宏子的电话接着追到。 

  “小山,你还不动身?你不来我来。” 

  “爸,三零三号公路车刚刚驶离车站,我稍后便到。” 

  沉宏子像皇恩大赦,“好孩子,我来接你。” 

  这时,电话真的缺电,声音开始碎散,终于死寂无声。 

  小山把头埋在手心里。闭上眼,仍似看见红艳艳一片火海。她吓得连忙睁开眼睛。 

  三个多小时车程一下子过去。 

  公路车驶进市区,一片霓虹灯,歌舞升平,仿佛与乡镇的灾难不相干。 

  车子停下,小山想站起来,可是双腿酸痛,一时不能动弹,呵,过去几天用力过度,此刻肌肉不受控制。 

  她咬紧牙关,想用双手撑起身体,可是两条手臂也僵硬,小山急得喊出来。 

  乘客鱼贯下车,有人问:“需要帮忙吗?” 

  “拉我一把。” 

  那年轻人拉她起来,小山松口气,勉力挽着背囊下车。 

  一出车门就看见父亲哭丧焦急的面孔。 

  “爸。”她叫他。 

  沉宏子听见叫声,往乘客堆中找人,可是面对着女儿,却不认得女儿。 

  “爸,我是小山。” 

  小山走到他面前。 

  沉宏子发呆:他女儿离家时娇嫩白皙,短短一个月不见,这个站在他面前的女孩像粒咖啡豆,连头发都晒黄。也不计较了,只要无恙就好。他双眼润湿。 

  他紧紧抓住小山的手,真怕她再走脱,转头大声嚷:“在这里,在这里。” 

  郭思丽自人群中走出来。她瘦了一点,也比较精神,不再挽着那只名贵手袋,穿便服。最要紧的是笑容可掬。她说:“车子在那一边。” 

  沉宏子叫:“好了好了。”一边大力拍着胸膛,表示放心。 

  车站咖啡站有架小小电视机正报告山火新闻:“这场世纪山火迄今已焚毁二十五万公顷森林:逾五万人疏散及三百多间房屋化为乌有,灾民往往在深夜收到紧急疏散令,多年血汗经营的生意及家园,在这场无情大火中全部失去。。。。。。” 

  沉宏子奔到停车场去。 

  郭思丽轻轻问小山:“好吗?” 

  小山只点点头。 

  她以疲累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与亲人团聚,忽然松弛下来,像断了绳索的提线木偶,垮垮的倒在车后厢。 

  小山睡着了。 

  前座,沉宏子说:“小山去过什么地方?像在中东打完仗回来,被炸弹炸过似的。” 

  “嘘,此刻在你身边就好。” 

  沉宏子叹口气,“根本不该让她去那里。” 

  “你扭她不过。” 

  “扭断手臂也要扭。” 

  “社会福利署保护妇孺组会来探访你。” 

  车子停在红绿灯前,沉宏子转头看小山,只见女儿仰头熟睡,姿势与脸容同三五岁时无异,不禁又气又笑。 

  “幸亏回来了。” 

  车子驶回公寓,他推醒女儿。 

  开门进屋,郭思丽说:“这是客房,你可要洗个澡?” 

  小山咕噜咕噜喝了一大杯水,推开客房门,看到小小单人床,倒下,动也不动,继续睡。 

  连郭思丽都说:“做孩子真好。” 

  “也得看是哪个孩子。” 

  郭思丽抬起头。 

  沉宏子说:“酒庄里还有三个男孩,他们的生父全不关心,只怕常允珊惨遇一个冷血人。” 

  郭思丽笑了,“你挂念女儿,是应该的,这个我明白,可是现在又担心前妻遇人不淑,这是否多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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