约伯一嘴都是松饼,以为去游乐场玩,高兴得手舞足蹈。
金把车驶返花玛家。
小山立刻拨电话叫医生。
金指挥,“你去替约伯洗澡,快。”
“他母亲呢?”
“我会替她清洁。”
世上好人比坏人多。
小山把约伯浸到浴缸中,小小的他玩起水来。
金进来放下小孩替换衣服与一只黄色橡皮鸭子。她丢下一句话:“这小孩早该会讲话了。”
金把病人安置在客房里。
医生来了。
看到病人,探热检查,注射开药。家人觉得惶恐流汗的病在医生眼中稀疏平常。
“轻微食物中毒,故上吐下泻,多喝水,多休息。”
医生走了。
金做麦片让病人喝下去。
这时小约伯洗干净吃饱爬上妈妈身侧一会睡着。
哀绿绮思不住说:“谢谢,谢谢。”
金不出声,叹气下楼。
小山忍不住轻轻责备:“你这样不会照顾自己,约伯怎么办?”
她欲哭无泪,“我一定痛改前非。”
“你要振作,你不自爱,谁敢爱你。”
哀绿绮思一直点头。
“你是美女,快些好起来,继续美丽。”
她忽然问:“你是谁?”
“你糊涂了,我是小山,他们的妹妹。”
“你不认识我,为什么待我那样好?”
小山一怔,“我对你好,没有呀。”
这时金在门外说:“小山,让病人休息,我们还有事要做呢。”
小山说:“你好好睡一觉。”
金说:“我们去帮她收拾家居。”
到了小木屋,小山喃喃说:“这间烂屋应该清拆夷平。”
金挪揄小山:“然后叫爸妈再买一间。”
小山尴尬。
“动手做义工吧。”
金带来空气清新剂及干净床单被褥,把脏衣物全部打包搬到门口。
金手脚勤快,不辞辛苦,乐意助人,小山由衷佩服,她忽然拥抱她一下。
“这是干什么?”
“感谢你呀。”
“咄,又不是帮你。”
小山呵呵笑,“四海之内,皆兄弟也。”
两个人一起洗厨房,预备茶水。
“可惜花玛婆婆不愿收留她们母子。”
小山说:“她总得自己站起来。”
“讲得好。”
金指着一堆啤酒瓶子叹气。
“她应该找一份工作,把孩子送到日托幼稚园,好好过日子。”
“小山你年纪小小甚有主意。”
小山指着嘴巴,“我也不过尽会说说,真换了做她,怕也不容易。”
“小山你真有趣精灵,花玛家三个大男孩愣愣的,比不上你。”
“不,金,华人与韩人都希望家里有男丁,他们三人站在花玛家门口。哗,谁敢欺侮我们。”
金笑出声来。
他们很快把小屋子收拾整齐。
金心细,带来狗粮,连他都喂饱,在胶盘注满肥皂水:“轮到你了。”
洗净小狗,才发觉他毛色淡黄,十分漂亮。
金喃喃说:“这家孤儿寡妇真可怜。”
两人回到家,只见婆婆站门口,铁青面孔,大事不好!
金讪讪站定,一言不发。
“家里反转我还不知。”
金与小山都自知理亏。
“是谁擅作主张?”
小山连忙站出来,“是我,不关金的事,都是我不好,事情紧张,没来及先征求你同意。”
“是老大松开叫你这么做?”
小山又鼓起勇气,“全是我一个人的主张,我见她病得厉害,孩子饿坏了,我让她来休息一天半天,婆婆如果不高兴,我马上叫他们走。”
小山是客人,大不了把她也撵走,他们仍是一家人,不伤和气。
婆婆叹口气,坐了下来。
“正如你说:大的病,小的饿,一时叫他们去什么地方?”
小山知道有转机,连忙说:“婆婆,谢谢你。”
“你一直是花玛家客人,关你什么事。”
小山唯唯诺诺。
“金,你都不用做正经事了,外公说消防员吃得很差,叫你每天做一百只苹果馅饼缴上去。”
金朝小山使一个眼色。
小山是大都会居民,多么机灵活泼,立刻回答:“我立刻去采苹果,金,你筛面粉,烤箱够用吗,三十分种烤十只,一百只该是——”
她走到苹果树下摇动树枝,苹果纷纷落下,像神话故事情景一般,只需拾起即可。
可是这香格里拉同世上所有其他地方一样,既有天灾又有人祸。
论人际关系,最成功是约伯,睡醒了,他干脆满屋走。
花玛家许久没有胖胖小腿不住移动,小山与金一整天微微笑。
傍晚老花玛回来,好不诧异,但是他也不是那种把病人寡妇连幼儿赶出家门的人。
他把做好的馅饼搬上货车。
小山说:“外公,天色都快黑了。”
“救火员通宵工作,哪有休息。”
他驾着货车驶出去。
家中厨房也没闲着,金大量地做起松饼来,面粉搅拌机一直不停操作,屋子漫扬着糕饼香气。
小小约伯坐在高凳上喝牛奶吃蛋糕。
小山马不停蹄帮着做晚餐。
外婆进来一看,“做点鸡汤面条给病人吃。”
小山大声回答:“是。”
外婆又对小约伯说:“你跟我来,我同你说故事。”
小山这才松口气,静静上楼去看哀绿绮思。
只见她双眼看着窗外,听见声音转过头来。
“好些没有,可以起来吗?”
她点点头,“好多了,听见你们在楼下说话。”
“婆婆来看过你?”
“她推开门,看了一眼,没说话,小山,我想明朝一早就走,不好再打扰你们。”
金拿鸡汤面上来,轻轻说:“婆婆吩咐做给你吃,等到病好了,自然可以回家。”
“约伯呢。”她双眼润湿。
“他很好,他在楼下看小飞侠卡通。”
小山说:“你坐起来吃晚餐。”
这时她们看到窗外森林与天空交界的地平线上冒出浓浓白烟。
小山喃喃说:“白烟表示全盘燃烧,这显示大火比灰烟时期更加炽热。”
金问:“老大老二几时回来?”
“明早。”
“葡萄全熟了?”
“只留些许打算做冰酒,已收割七成。”
“这正是酒庄最忙碌的时候。”
老花玛驾车回来,在车上已经喊:“老三,老三,快出来,太阳顶住宅区疏散,需要人手帮忙。”
小山飞奔下去,肩膀与老三碰个正着。
老花玛声音微微颤抖:“大地震怒,七十年来我从没见过如此场面。”
婆婆抱着约伯出来,“老三一走,家里没有壮丁。”
老花玛说:“你与金暂时撑着。”
小山忽然挺身而出,“有我在。”
老外公说:“你也得跟我来。”
他拉着两个年轻人上车。
小山本来已想休息,读一两页书,渐渐盹着,第二天在鸟语花香中醒来。
但是货车一驶近太阳顶,她惊醒了。所有渴睡虫都赶到极地去。
首先她看到簇新整齐的洋房:草地、花圃、园子,全打理得无懈可击,但是家家户户打开大门与车房,预备撤离。
为什么?
就在背后,隔一条马路,离一个山坡,是殷红色的天空。
那种如火山熔岩似的奇异橘红色直烙印到人的双瞳里去,永志不忘,它像一幢火墙,缓缓逼近。
“下车去,”老花玛说:“那一家三个孩子正在哭泣,叫他们赶快走。”
老三跳下车。
“小山,那边有人推轮椅,你去相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