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在腹诽我什么?”拓拔弘危险地低下头,在我耳边问。
“没有,没有。”我连忙矢口否认。形势比人强的时候,傻瓜才会不识时务地硬顶着干呢。
“哼,量你也不敢!你也不想想自己惹了多大的祸!”
“嗯?”
“赢了拓拔圭,你以为你很厉害是不是?”
“没有……”就算我真的很厉害,那也是中毒以前的事情了……
“你以为你伤的人是谁?那是北燕大名鼎鼎的英王殿下,父王最疼最宠爱的三皇子!”
“唔。”那又怎么样?我还是西秦的……算了,不提也罢。
“他一个堂堂的皇子,金尊玉贵,千金之体,寻常人谁敢动他一根头发?你居然敢一剑伤了他,而且还伤在他脸上,让人想瞒都瞒不住。我要不重重处罚你,你以为他会肯善罢干休?”
拓拔弘跟我说这些干什么?现在的情形,他在上,我在下,可以说我的身家性命都握在他手里。只要他高兴,就算打死我也不会有人过问半句,用得着跟我解释这些吗?
“哦……这么说来,我还得好好谢谢你了?”
“你!……”拓拔弘眉毛一竖,好象要发火,却又勉强忍了下来,“就算我打你罚你又怎么样?谁叫你事事瞒着我,什么都不让我知道?如果三弟没逼你动手,我都不知道你还有这么一身绝顶的武功。明明是我府里的人,却偏偏要跟我硬顶,骄傲倔强得比我这个主子还厉害!我已经很够容忍你了,可是你又怎么样?不管怎么问,到现在也不肯告诉我你是谁!”
武功?我苦笑。我现在的这点功夫还值得一提吗?至于身份……我目光一黯,除非我希望西秦陷入战乱,否则只要有可能,大概是要隐瞒到我死的那一天了。
“你是一定不肯说的了?”
拓拔弘沉下脸,手上不自觉地加了几分力道,抓得我肩骨疼痛欲裂。
“放手。”我皱眉挣了一下,理也不理他的怒气。不说又怎么样?高兴的话,再把我锁在外面打一顿好了,谁在乎?
“别乱动。”他稍稍放松手劲,还是牢牢地制着我不肯放开。“老老实实地给我躺着,少乱挣扎,这几天你也折腾得够了。”
我停下动作,很清醒地估计了一下形势,确定以我现在的力气,就算全使出来也别想拗过他一分半毫。
好吧,你爱抱就随便抱好了,只要自己不嫌累就好。反正我又不是女人,没有什么可吃亏的……
我无所谓地打个呵欠,闭上眼,准备再好好睡上一觉。
“还睡?!”拓拔弘拍拍我的脸,“有完没完?你都睡了三天了!”
“唔……”我不肯睁眼,“再睡三天。好困……”
他大怒。“你真以为我是一张床?!”
当然不。我闭着眼睛,忍不住唇角轻扬。你比一张床,好象还要舒服了那么一点点……
15、
“江公子。”
“……”
“江公子!”
“唔?”
“吃药了。”
“哦,谢谢。”我头也不抬地应了一声,仍靠在床头看着手里的书卷。
“江公子,太医说这副药得趁热喝。”
“知道了。放在桌上吧。”我随口答应着,对那碗不知又是什么名医特制的秘方妙药兴致缺缺,碰都懒得去碰。
也许是因为体质的关系,我背上的伤好得很慢。好几天过去了,那些深陷入肌肤的鞭痕仍然红肿未消,痛楚难耐,真是枉费了信王府里的珍藏灵药。反正不管用,谁还高兴喝那些苦死人的东西啊?早晨的药我还放在桌上没有动过呢。
“江公子,你老是这样不吃药,奴婢怎么跟王爷交待啊?”我好象弄得人家很为难,声音里都带点哭音了。
“我吃不吃药关他什么事?你只要……咦?小珠?”我抬头一看,送药的丫鬟娇小玲珑,俏美可喜,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水光盈盈,居然是我熟识的小珠。想当初我刚进王府时,她和其它几名丫鬟常给我送东送西,诸多照应,我还没好好谢过她呢。
“你干吗叫我江公子?不是一直叫我江逸的吗?”我诧异地问。“突然跟我这么客气干什么?过来坐,我好象很久都没见过你了。”
小珠脸色一变,连连后退。“别别别,我只是个小小丫头,哪里敢跟公子平起平坐?”
“什么公子!”我失笑,“都是下人,我跟你又有什么分别?再说你以前也没这样啊。”
“以前我们哪儿知道……”小珠低声嘀咕了一句,突然半途停住口,小心翼翼地把药碗放在床头的桌上。“江公子,我走了,记得趁热喝药哦。”
“怎么你今天很忙吗?要不要坐坐再走?”我好心地建议。记得以前小珠最爱找人聊天了,常常在我那儿一坐半天,天南海北地四处闲扯,好象永远都说不够。怎么今天转了性,连一会儿都不肯多呆?
“不了不了。”小珠的脸色又是一白,连托盘也顾不上拿,好象吓了一跳似的匆匆跑掉了。
奇怪,怎么她一副见了鬼的样子?我忍不住摸摸自己的脸。总不会病了几天,就丑得不能见人了吧?好象是瘦了一点,但是样子又不会变……
“你又在想什么?”拓拔弘推门而入。
“没什么。”
“是吗?”他怀疑地看看我的脸,又看看我手边的书卷,最后视线一转,目光落在床头的桌子上。
桌上端端正正放着两碗药,一碗还在冒着热气,另一碗,是冷的,已经放了一个上午……
有危险的乌云在他眼中聚集……
不等他开口,我伸手端起一碗药,仰头一饮而尽,接着又去端另一碗。
“行了。”他在我喝下第二碗药之前止住我,“那碗是冷的。”
我耸耸肩,放下碗,一声不出地拿起书卷继续看。被他专制地紧盯了好几天,在吃药的问题上我已经懒得跟他纠缠了。以拓拔弘专制自大的强硬性格,他想要做什么,根本容不得别人违抗。反正我现在权不如他,势不如他,就连力气也比不上他,既然反抗也不是对手,倒不如省省力气算了。我又不是女人,难道还因为不想喝药跟他使性子闹别扭吗?那可真成了笑话了。
真奇怪,本来是我一天到晚紧跟着他,现在却成他盯着我了。说关心不象关心,说生气不象生气,整天板着张冰块面孔对我呼来喝去,连我吃不吃药都要管,总不成是嫌我好得慢了没人跟前跟后地伺候他?
见我的态度这么好,拓拔弘脸色稍霁。“解开衣服,让我看看你背上的伤。”
我靠着床头懒得动弹。“跟昨天一样。”天天看,不烦吗?他又不是大夫,有什么好看的?
拓拔弘立刻脸色一沉。我瞟他一眼,叹口气,一言不发地开始解衣带。上次拒绝他的后果我还记得,可怜那件好好的衣服……啧,他不心疼我还觉得浪费呢。
忍耐,我告诉自己一定要忍耐。虎落平阳,被他欺压一下也算正常,反正我又不会在这儿呆一辈子……唉,真怀念当年在战场上大破北燕,气得他七窍生烟的美好时光……
如果以后还有这样的机会就好了……
“你身体究竟怎么回事?”拓拔弘仔细研究了一会儿,皱着眉转到我面前,“好几天了,这点伤一点都不见好。”
废话。如果我能知道就好了。以前率领着西秦大军南征北讨,久经战阵,也不是没有受过伤,却没有一次好得象这次这么慢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