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上吧,穿着这个,就好象有小六在保护你一样,我也能够放心一点……”
“小六……”苏煌的手指轻轻抚过棉袄的衣边,眸中的热潮一涌再涌,“小六……你认识小六……”
“是的,我认识他……从小,因为叔叔对我寄予厚望,所以连江北的人都很少见过我。有一年,我生了一场重病,恰好那时小六正在薛先生那里受训,为了让我少一点寂寞,叔叔就破例准许小六成为我的伙伴……有两年的时光,我们都在一起,他常讲起自己那个双胞胎的哥哥,常常讲,所以我第一次看见你的时候,就忍不住想,这个人,就是小六的哥哥啊,他是不是……真的象小六所说的那样呢……”
苏煌觉得眼睛就象溶化了一样,滚烫的泪珠滑过脸颊,落在手中的柔软棉衣上面。
“穿上吧,小六一定也希望能够在这样的时刻,让你觉得温暖一点……”南槿轻声说道,慢慢将棉背心披上苏煌的肩头,帮他穿戴整齐,扣好纽扣,再在外面套上黑色的夜行衣。
相顾无言之中,时间点滴流逝,遥遥传来更鼓之声,静夜听来,声声宛如敲在心头。
“时候不早了,该出发了。”无旰出现在门口,低声催道。
南槿的眼波微微闪动了一下,放开了双手,站起身来。
“苏煌,保重。”
苏煌点了点头,没有再说话,转手拿起自己的双刀,与无旰一起迈出了府门。
夜风带着凛凛雪气刮着脸颊,但冰冻的心却感觉不到一丝的寒意。无人的长街看起来凄凉孤寂,在夜行衣掠起的风声中,苏煌默然前行着,虽然无旰频频转头看他,但却看不出他内心任何一点真实的想法。
第九章
东门。子时。
约有三十来名战士已聚在城楼之下。因为这大概是南极星的最后一战,所有的人都没有戴面罩,彼此击掌打着招呼。
薛先生到来之后,先讲述了一遍计划的行动细节,之后便分成四队,跟着被指派的队长出发,沿东门外的官道快速疾行了一个时辰,来到东郊一处山庙。
据报,鱼庆恩此时,就藏身在山庙佛堂的地道之中。
在分派具体任务之前,苏煌抢先道:“让我第一个下去吧?”
薛先生看了他一眼,没有理会。“先按计划清理外围,查出地道口后我先下去,除了一组的负责警戒以外,其他的都要跟紧我。”
“是!”
“行动吧。”
这三十多名战士都是经验与实力超群的高手,在清理山庙四周的暗哨时几乎没发出一点动静,只有长长的茅草随风起伏,沙沙作响。
如轻猿般灵动的身影们迅忽纵掠着,很快就来到山庙的高墙外。从不同的方位抛出三角锚,翻身跃上墙头。
薛先生扫视了一圈墙内的情形后,以右手拇指向下示意,于是从他右边起,两人一组相继跃入院中。
本来一切都还算顺利,,但是当第九组的人足尖落地时,不知触动了什么,铜铃之声尖锐地划破夜空,暗器机关也瞬间发动,飞刺、利箭和竹剑从不同的角度或呈线状,或呈点状闪电般袭来,已跃入墙内的人顿时成为袭击目标,纷纷腾跃躲避。
立起墙头之上的薛先生瞳孔瞬间收缩如针,但神色仍是冷凝不动。仅仅片刻的观察后,他高声道:“机关中枢在檐下,砍断!”
苏煌在最短时间内快速反应,一转身,闪过一排竹剑,顺势将身边最近的一个战友扑到在身下,右手刀挽出一个刀花,震飞一篷钢镖,接着腰部一拧,迎着如雨飞针直冲向前。
此时第二轮暗器已经发出,密集程度更增。几名来援的战士被斜飞的利刺所阻,不得不侧步后退,但苏煌却仍是面无表情,手中双刀如雪卷起,前进的步子分毫未停,根本不在意肩、肘、腿等处绽开的朵朵鲜红。
“苏煌!不要强攻!”薛先生厉声喝道,飞身而下。
此时苏煌已逼近檐口,在一根柱子后略略隐身调整了一下呼吸,足尖一点,拧身跃起。与此同时,只听得数声哧哧微响,三枚手指粗细的长长尖刺从三个不同的角度直袭而来,速若流星,角度也是极为刁钻,一击落空后,竟可以旋转回射,苏煌一连变幻了几种身法,也只堪堪避开两枚,必须要急速后纵才可保无伤。
“苏煌!退……”薛先生的喝令声尚未出口,苏煌已经不退反进,两次翻滚后,第三枚尖刺已自他身后射来,深深扎入左臂上侧,而他却就势前纵,一刀砍断檐下机关的中轴。
铜铃声嘎然而止。
薛先生快步赶上,运指如风封住苏煌的伤口,但出人意料的是,他并没有出声斥责。
“没事吧?”无旰也来到身边,“你也太冒险了。”
“鱼庆恩已经被惊动,不快一点攻进去,只怕又被他溜了。”苏煌抹了抹额上的冷汗,淡淡地道。
“重伤者都留下,其余人先不要管两翼厢房,直接到小佛堂去!”薛先生站直了身体,一面快速下达指令,一面当先向里急冲。
人影纷纷跟进,苏煌也立即站起身来,推开无旰过来搀扶的手,跟着冲了进去。
小佛堂里面自然空无一人,只有供龛前的油灯还在闪闪曳曳。
薛先生的机关之术不仅在江北,就是全天下也绝对可排在前五名之列,连无旰对他都自愧不如,所以未及片刻,他便找到了关键部位,一扳一推,镀金的铜佛突然从中间缓缓开裂,露出一个入口来。
苏煌正想朝里面跳,被薛先生向后一拉。
“先投一个火把进去!”
立即有一个火把应声被丢了进去,地道内发出轰得一声重响,一股白色粉尘腾上。
“泼水!”
从院中铜缸内运来的清水被一盆盆倾倒进去,不久就压住了粉尘。
“两人一组,每组保持三尺距离,慢慢下去!”薛先生命令完,向苏煌摆了摆手,“你跟着我!”
地道入口的壁面并不光滑,贴着向下滑行数米,就是一个平台,连接着蜿蜒向内的阶梯。
因为是薛先生走在最前面,阶梯附设的机关都被一一清除,但是速度也相应地受到了影响,等走到阶梯尽头的可容十人见方的小屋时,里面已没有半个人影。
“茶杯还是热的,应该没有逃走多久。”无旰一面说着,一面跟薛先生一起仔细检查室内的每一处地方。
约一盅茶的时间后,新的道口被找到。
但让人没有意料到的是,新道口竟有三个之多。
“分成三组去追?”一名战士问道。
“不……”薛先生缓缓摇了摇头,“分成三组,就是追上了也是送死……”他若有所思地查看着每一个道口的路面,最后一击掌,“走右边这个!”
指令一下,便没有人提出异议,战士们按原有队形快速前行,不到一柱香的功夫,就走到了地道的尽头。
推开出口的隔板,是一片黑黝黝的荒林,空寂无声,只有时时传来的夜枭鸣声。
似乎已经不知何去何从,但薛先生的唇边却露出一丝微笑。
熟悉他的人都知道,这微笑就表明他已经捉住了正在追踪的那条狐狸尾巴。
“东南方,呈扇形,追!”
因为是在开阔的荒野,大家的夜行视力又都极好,追击的速度就非常地快。没有多久,已隐隐可见前方黑黑的重重人影。
因为察觉到追兵已近,逃亡者分成了两批,一批数量较多的继续前行,另一批则凝住了脚步,准备开始阻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