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说!爹娘不认识你,怎可能将我托付于你?”既羞又恼,唐吉宁不相信爹娘会如此迷糊,虽然这确实符合他们的行事风格。
“唐府每个人都认识我,他们也信得过我。”
这会儿她真况不出话来了,唐府的人确实一个个都臣服在他的脚下。
“别生气,我带你上街。”曲昌隆拉着她站起身。
“我不要上街。”嘴上这么说,她却没有抽手的举动,她气他,更气自己,见了才知道自个儿竟是如此牵挂着他。
她总是有法子逼出他深藏于内的蛮横,叹了声气,他霸道的直接带着她走出百草屋,“这事由不得你作主,今儿个你一定要跟我上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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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为何要做新衣裳?”站在绣坊前面,唐吉宁坚持不肯踏进去。
拿她没法子,曲昌隆不得不老实说了,“就知道你不会注意到,再一个月就过年了,过年当然得穿新衣。”
“你不必如此费心,我还是习惯穿珠儿做的衣裳,那些绫罗绸缎不适合我。”眼神一黯,她的口气转为淡淡的忧愁,“而且,我们一家人这会儿各在一方,恐怕是没法子团圆过年,我哪有心情穿新衣?”
“你别急,我会尽可能在岁暮之前找到她的人,送你们回柳口镇过年。”
“有消息了吗?”
摇了摇头,曲昌隆显得有些无奈,“至今我还无法确定那位莫公子的身份。”
“不过是一个人,真有那么难找吗?”
“皇天不负苦心人,你就放宽心静候消息,别再自寻苦恼。”
一笑,唐吉宁的神情却显得无比沉重。
抬头一瞧,前头正好有一家金银珠子铺,曲昌隆没有细想便道:“想不想瞧瞧姑娘家的珠花首饰?”
“我没兴趣。”她不喜欢那些麻烦的玩意儿,它们只会碍手碍脚。
“姑娘家爱美不是天性吗?”他状似惊讶的眉一挑,“朱庆余的《近试上张籍水部》不是这么说着——洞房昨夜停红烛,待晓堂前拜舅姑,妆罢低声问夫婿,画眉深浅入时无?”
“你不是也说过,我一点姑娘家的样子也没有吗?”
抚着下巴,他边打量着她,边点头道:“一个不像姑娘家的姑娘,再怎么妆扮也不过是画蛇添足,你说是吗?”
撇开头,唐吉宁懒得与他争辩。
“生气了?”他戏谑的倾身靠向她的耳际。
“我可不像你这么小心眼。”
“是是是,小心眼的人是我,我若有得罪之处,还望宁儿姑娘大人大量,给我赎罪的机会。”曲昌隆恭恭敬敬的拱手一拜。
“这不是太委屈公子吗?”
“若能博得宁儿姑娘一笑,就是再委屈也值得。”
笑意终于爬上脸庞,她不发一语,似嗔却娇的斜睨了他一眼。
“不知宁儿姑娘可否赏个脸,让在下请你喝碗热茶?”
状似犹豫不决的沉吟了半晌,她懒洋洋的点了点头,“这倒是个好主意。”
这时,曲昌隆瞧见金银珠子铺走出寻寻觅觅的面孔,他微微一怔。
“怎么了?”见他迟迟没有行动,唐吉宁奇怪的问。
“你在这儿等我。”曲昌隆随即快步的转入金银珠子铺。
“公子,您要些什么?”伙计笑容满面的迎向前。
“小哥,在下有一事请教,你知道刚刚从这儿走出的那两位公子是何许人?”
既然不是生意上门,伙计自然变得意兴阑珊,“这儿的人来来去去那么多,我怎么会知道?”
“请小哥帮个忙吧!”曲昌隆拿出银子塞入伙计的手中。
“我不是很清楚,只知道他们是山西帮的人。”见钱眼开是自古不变的道理。
“你确定?”
“你不信的话可以上宝祥楼问,宝祥楼真正的当家是山西帮的人。”
拱手谢过,曲昌隆轻快走出铺子,回到唐吉宁身边,他兴奋的握住她的手道:“我有二小姐的下落了。”
“你说……她在哪儿?”
“她在山西帮。”
“山西帮?”
“山西帮是济南最大的客帮,你也可以称为‘车帮’,他们专门运货往来关外诸地,在这儿势力很大,就连官老爷都得买他们的账。”
“那可怎么办?”
“事在人为,我自有法子。”
——***——
众苦摇落独喧妍,占尽风情向小园;
疏影横斜水清浅,暗香浮动月黄昏。
霜禽欲下先偷眼,粉蝶如知合断魂;
幸有微吟可相狎,不须檀板共金樽。
瞧着枝头的梅花,那冷傲的风骨令人动容,唐吉宁真想伸手攀折,将它小心翼翼珍藏,可是美丽的花儿应当属于大自然,那才是它生命的所在。
“小姐心情很好。”珠儿紧紧的挨在唐吉宁身边。
“怎么说?”
不姐今日没去百草屋。”
“你不是要我别老往那儿跑吗?”
“我是怕小姐累坏了身子,我可没叫小姐这么冷的天气跑到花园赏花。”珠儿忍不住趁机抱怨,这种时候应该窝在暖呼呼的炕上品茗。
“来,闭上眼睛,你闻闻梅花沁人心脾的幽香,你感觉到了吗?寒气不再,惟有生生不息的大地在向你呼唤。”唐吉宁闭着眼睛敞开双手,她仿佛要飞了起来。
“是吗?”
“你别心浮气躁,静下心来。”
“我只感觉到寒气逼人,我可能会因此染上风寒。”珠儿说得可怜兮兮。
好笑的摇了摇头,唐吉宁睁开眼睛道:“你若觉得冷就先回雅筑吧!”
“不不不,我宁可陪着小姐,也不要一个入闷在房里。”
闻言,唐吉宁不由得心生愧疚,“你在这儿一定很无聊吧!”
珠儿好委屈的点点头,“我好想念柳口镇,想念以前的日子,虽然二小姐贪玩了点,我老是跟不上她的脚步,可是她好像有用不完的精力,不管何时何地,她总会令你觉得生活好有趣。”
“珠儿,我们很快就会找到青青了。”
“二小姐有下落了?”
“嗯,我们已经确定青青就在济南。”
“那真是太好了。”
“我想找到青肯以后,你就随她回柳口镇。”
“小姐想赶我走?”
“你跟着我太辛苦了。”
“我迟早会习惯这儿的生活。”
脑海闪过一道念头,唐吉宁兴匆匆的抓起珠儿的手,“走,我带你上街,我们去买几块布,我还是喜欢你为我做的衣裳,而且你自个儿也应该做几件新衣裳。”
“好啊!”珠儿很高兴找到事情忙碌。
这时,一张充满孩子气的笑脸从假山后头冒了出来,他热情的打着招呼,“唐姑娘,你还记得我吗?”
顿了一下,唐吉宁率直的问:“我们见过?”
虽然有点小小的失望,不过来得快,去得也快,转眼间他又是那张灿烂稚气的笑靥,“我们当然见过,我是曲家二少爷曲昌烨。”
“二少爷!”
“你直接叫我烨哥哥就可以了,我唤你宁儿妹妹好吗?”
世俗礼教之于她向来没有任何意义,唐吉宁无所谓的耸耸肩。
“宁儿妹妹在这儿住得还习惯吗?”
“这儿很好。”
摸了摸头,他欲言又止,终于,他还是说出口,却支支吾吾,“我……我可以请教你一个问题吗?你……哪时开始学版画?”
“打从我还是个只会爬的小娃儿,我就跟着爷爷学版画。”
咽了口口水,曲昌烨一脸惊异的瞪着她,“你说,一出生吗?”
“我对小娃儿的记忆没印象,这是爹娘后来告诉我的。”爹娘说,她是个奇怪的孩子,任何事物都吸引不了她的注意力,惟有瞧见爷爷制作版画时,她会专注的像个拜师习艺的徒儿,若有谁将她从爷爷身边抱走,她就失常的大哭大闹,所以从她呱呱落地,她就赖着爷爷不放,直到爷爷病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