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总经理。”
“那么,我们就先带莫第葛兰尼回去了,你说好不好,夫人?”
“我说过,你决定就好。”妇人有些不耐烦地说着。“但是我话要说在前头,我不允许那个放荡妹妹的血统污染了法利纳的土地。”
“不会的,孩子嘛,只要有适当的教育就行了。”男人说着。“就交给我吧。”
被通知出院时,莫第葛兰尼本来没有什么感觉。
然而,当院方的护士为自己穿上一件小礼服时,莫第葛兰尼就觉得有些奇怪了。
被告知不需要带任何东西的莫第葛兰尼来到医院门口,一辆加长型的礼车停在那里,几个穿着西装的男子为自己开了门。
“老爷亲自来接您了,表少爷。”其中的一个男子说着。
莫第葛兰尼疑惑地打量着这些人。
“上车吧,有事情回家再说。”自己打开后座车门的男子对着莫第葛兰尼温柔地笑着。
家?我还有家吗?
莫第葛兰尼对着这位之前没见过的男子无声地问着。
“怎么了?上车吧,我是姨丈啊。”男子继续温柔地笑着。“我来接你回家了。”
就这样,亲人一个个冒了出来。
先是来接自己的姨丈,接着是一个小小的表弟。
穿着极为小号的礼服,让保姆牵着的,小小的表弟。莫第葛兰尼甚至得要低下头才能见到他。
五岁的表弟用着打量的眼神看着自己。
“要跟费比尔斯好好相处啊,莫第……你肯让我这样叫你吗?”
莫第葛兰尼点了点头。
“那就好,我跟你阿姨工作忙,常常不在,你肯帮我照顾费比吗?”
莫第葛兰尼点了点头。
“那么,我们就进去吧。”这位姨丈一手拉了一个小孩子,走进了宅邸。
“莫第,从此以后这里就是你的家了。”
自从费洛出生后,自己就不再拥有过自己的房间。
夜里费洛的哭泣声总是让自己气愤地转过身去不再理他。
体弱多病的费洛有时候会在夜里哭泣着,当时,自己并不曾去想过费洛为何哭泣。
也许,是因为感叹着自己的病痛,又或许……是为了自己的内咎以及罪恶感而伤心着?当费洛不再是个敌人之后,费洛的眼泪似乎已经可以理解了……
这一个晚上,躺在豪华的大床上,莫名的,莫第葛兰尼想起了那一夜所发生过的事情。收音机里的圣乐仿佛是恶魔的爪牙,一再地向他袭来,不肯让他入眠。
睁开眼睛后,才发现窗外已经开始下着雷雨。轰隆隆的雷声,莫名地让莫第葛兰尼想起了费洛。
费洛是很胆小的,常常在这样暴风雨的夜里,他会钻进自己的怀抱,让自己抱着他睡。从未与费洛相离过如此之久,就连他住院时,也每每都是由不用工作的自己陪伴着费洛。
哥哥……
莫第葛兰尼拉起了棉被,盖住自己的头脸,掩住了窗外的狂雷声以及幻想中的呼唤。
与他在一起时,为了他的黏人而心烦。然而,在离开他之后,又因为见不到他而感到不安……
轰隆!
窗外又打了记响雷。
不晓得费洛现在怕不怕?
轰隆!
自己一个人在陌生的医院里,费洛也许又会被吓哭了吧。就算不能动,不能说话,费洛也听得到吧?没有人
伴,没有人保护,费洛该是一个人在暗夜哭泣着的……
轰隆!
哥哥……哥哥……
轰隆!
莫第葛兰尼掀开了被子,走到窗边看着院子。院子里的警卫以及警犬因为突然而至的大雨而仓皇躲进了屋内。只剩下发出红光的摄影机在墙上以及院子里来回扫动着。
莫第葛兰尼突然很想离开这里。虽然晚餐很丰盛,虽然姨丈对他很好,虽然可以拥有自己的房间……
凝视了院子约莫有十分钟之久,莫第葛兰尼记起了摄影机扫描的节奏。
就只是个游戏。
打开了窗子后,莫第葛兰尼抓着绑成一束的窗帘,缓缓从窗子垂了下来。一落了地,莫第葛兰尼弯下了腰,让一道红光从他背上扫过。
接着莫第葛兰尼轻轻一拉,把窗帘拉了下来,接着便用窗帘盖着自己,沿着之字型的路线往院子里跑去。
一、二、一……莫第葛兰尼又弯下了腰。
二、二、一……莫第葛兰尼这次几乎是整个身体都贴在泥地上了。
三、二……一……莫第葛兰尼跨步越过了最后的扫描线,接着便把窗帘抛上了墙头,挂上了墙上的金色装饰品,然后爬上了墙,最后从墙上跳了下来,收回了窗帘遮蔽着磅礴的大雨。
沿着记忆中的道路,莫第葛兰尼往医院的方向跑去。
他的身上有姨丈刚给的零用金,钱不是问题,距离才是。跑到了一个小镇后,莫第葛兰尼把窗帘包了起来,放在一间矮房子的后头,然后走到大路边招了辆计程车。
计程车不疑有他,毕竟莫第葛兰尼看起来只像是个在屋檐下躲雨躲太久的男孩子。为了冻得发抖的莫第葛兰尼,计程车的司机甚至免费请了莫第葛兰尼一杯冲调好了的咖啡。
“我要去翔方医院。”莫第葛兰尼说着。“我弟弟生病了,我刚刚才晓得。”
“什么,真不幸!但愿上帝保佑你,我立刻会送你去。”司机惊呼着。
哪有什么上帝,如果他真的在,就不会让他们从我身边消失了。
“上帝保佑。”莫第葛兰尼说着。“天晓得我现在有多么的着急。”
好不容易才让司机收下了车资,而司机坚持那杯咖啡他要请客,莫第葛兰尼也只好答应了。
接着,走向了大厅的莫第葛兰尼,看起来是如此的光明正大,以至于根本没有人注意到为什么一个男孩子会在深夜到访医院。
莫第葛兰尼很顺利地来到了自己弟弟的病房。费洛已经被移到了个人房里,由特别的护士二十四小时看护着。
“老天,你怎么来的?”矮胖的护士惊呼着。“多小的男孩子!你自己一个人来的吗!”
“我想念费洛,所以就来了。”莫第葛兰尼说着。“姨丈派宣尼叔叔送我来,他现在在楼下等我,我看完费洛就会回去了。”
“喔,多么令人感动!”那护士抖动着全身的肉块,激动地说着。“我明天一定要跟提纳说,喔,多么令人感动!”
“我不晓得,阿姨好像不喜欢我过来。”莫第葛兰尼说着,然后走向了费洛,握着费洛的手。“护士阿姨,您能帮我守密吗?”
“啊,这是当然了,我以我死去的父亲之名发誓。”护士继续抖动着。“然后,我要再为你做一件事情,在你与费洛相聚的这段时间,我将为你在门外守候。”
“谢谢你,上帝保佑你的善心。”莫第葛兰尼说着。
费洛就跟之前的两个月一样,还是没有醒。脸颊瘦了一些,手也冰了一些。当窗外雷声大作的时候,费洛的手仿佛会抽动一下。
于是,莫第葛兰尼就只是握着费洛的手,紧紧握着。
“我原谅你了。”这次莫第葛兰尼低声说着的是这句话。“我原谅你了。”
尽管雷声依旧,然而,只剩下四小时就要天亮了。
莫第葛兰尼还有很多的事情得处理,所以他告别了费洛以及史瓦济太太-就是那个护士小姐,她允许莫第葛兰尼称呼她的教名。莫第葛兰尼留下了他的戒指给费洛,那是母亲的遗物,他原本一直戴在颈子上的。
然后,莫第葛兰尼离开了医院,招来了一辆计程车回到小镇,取过了窗帘后继续让车子把他载到姨丈家附近。然后,莫第葛兰尼用着同样的方法攀上了高耸的围墙,然后观察了半个小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