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群毅闻言只得傻笑,偷瞄一眼身旁人的反应,果然如他所料,她的脸红了。
“妈,你就不能正经点吗?”杨秋苓微愠的语气里和着娇怯。
“哎呀!害什么臊嘛!我已经讲得够含蓄了……”她又转头看向褚群毅,企图寻求支持。“你说是不是?”
而他,还是但笑不语。
就在这个尴尬时刻,伍风的话适时插了进来:“别站着,大家进屋里聊嘛!”
于是,一行四人鱼贯进入了屋中。杨秋苓跟着母亲进到厨房张罗吃食,而伍风和褚群毅就在客厅下起棋来。
厨房里,流水声哗啦哗啦。
“妈,你最近的身体如何?有没有觉得哪里不舒服?”她边洗樱桃,边看着准备冲热可可的母亲。
“我?”她转开瓦斯炉的开关。“我上星期参加学校运动会,还拿到短跑一百公尺的冠军呢!你说我的身体如何?”
第一名?对一个得了胃癌的人来说,这未免也太离谱了吧?她看着母亲略显得意的神情,心中的疑问愈来愈大。
“倒是你,怎么把自己弄成这副德行?难道你照镜子的时候不会被自己吓到吗?”她一边说,一边踮起脚拿橱柜里的可可粉。
“妈,我只是胃口不好而已。”杨秋苓则边答边蹲下寻找盛装的器皿。
“胃口不好,就去找自己最喜欢吃的东西来开胃啊!像我前两天胃口不佳,你伍伯伯不但炒了一大盘笋丝让我夹土司吃,还带我去吃麻辣锅呢,若不是担心体重直线上升,我还真想每天吃……”古慈云连珠炮似地说着,丝毫不觉自己已露出马脚。
“伍伯伯让你吃笋丝和麻辣锅?”她惊讶地转头。
“有什么不对?”
“没有!”她赶忙转回头,起身将樱桃全数放入玻璃大碗中。
患胃癌的人可以吃这么高刺激性的东西吗?这件事实在愈来愈诡异。妈不但看来健康,而且精神状态好得没话说;而伍伯伯脸上也未见丝毫忧容,这……这不是违反常理得离了谱?
杨秋苓决定把事情弄清楚。
晚餐过后,劳苦功高的“大厨”古慈云先去洗澡了,客厅里三个人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着。
“伍伯伯,前两天你和妈去哪里吃麻辣锅啊?”杨秋苓故意漫不经心地问道。
“哦,就中正路那家啊,味道一极棒,真是辣得烧喉……”他回想起那滋味,不禁直咽口水。
“真的吗?那我们明天也去吃吃看!”褚群毅兴高采烈地接道,因为他也是麻辣锅的爱好者。
“好啊,你妈一定会很高兴。那天她可是吃得眉飞色舞,还直嚷着意犹未尽呢……”他想起她开心的模样,忍不住微笑起来。
“伍伯伯,我妈根本没得什么胃癌,是不是?”杨秋苓突然冒出一句,然而语气中丝毫不见情绪的反应。
只见两个大男人在瞬间噤住了声,半晌答不出话来。
“胃癌……这……秋苓……我……”好不容易,伍风开了口,但是被人捉住小辫子的滋味可真是难堪,尽管他极力想自圆其说,可是他的嘴巴却不听使唤,脸色也倏地刷白。
“伍伯伯,你还是告诉我实话吧!妈的胃癌究竟是怎么回事?”她面无表情地看着他张口结舌、手足无措的模样。
一旁的褚群毅见状,知道自己不得不开口了。“让我来告诉你吧!”他说。
然而此话一出,杨秋苓的错愕表情让他好生后悔,可是事到如今,他又能如何呢?于是,他赶忙自动解释:“我也前不久才知道的。”接着,他和伍风便交替着将整件事的来龙去脉一一道出。
“实在太过分了!”惊愕不已的秋苓在知晓事实后,不免一阵发泄。“她怎么这样对我?拿自己的生命要胁我结婚,甚至生子!简直把我的婚姻当儿戏!是谁口口声声说婚姻是女人一生中最重要的事?她竟然这样草率决定我的终生幸福!太幼稚了,怎么可以让我担心受怕,难道她不知道她是我最亲爱的人?怎么可以这样!怎么可以!”原本气得面红耳赤,说得激昂愤慨的杨秋苓,到最后已然哽咽哭泣。
“乖,你别哭。至少知道妈是平安的,这不是很棒吗?”褚群毅搂着她轻声低哄。
“都是我不好,不该帮着她骗你。”伍风羞赧地低垂双眸。
“你瞧你,让伍伯伯也伤心了。听话,别哭了。”褚群毅抬起手,为她轻拭泪痕。
她对他点点头,转头对伍风说道:“伍伯伯,你别自责了,我没有怪你的意思。这全是我妈的错,我知道你一定很为难,我了解我妈,只要是她决定要做的事,她会用尽任何手段和方法,不达目的誓不终止,谁也无法拦阻的。我想你一定被她整得很惨吧?”
“秋苓,是我太纵容你妈,让她为所欲为。”
“伍伯伯,你别这样。你对妈这么好,我感激都来不及了!”她急急握住伍风的手。
“秋苓,你不怪我就好。其实我知道你妈真的是为你好,只是用错方法,别怪她了,体谅她的苦心吧!”他轻轻拍了下她的手。
“伍伯伯,我妈让你陷入这么尴尬的处境,你还替她说话。你——”她真不知道该说什么。这是爱吧!圣经上说:爱是恒久忍耐又有恩慈——凡事包容、凡事相信——
“伍伯伯,你深爱着妈吧?”群毅问得恳切真诚。
秋苓看他一眼,心中满是欢喜,两人还真是心有灵犀。
伍风只是笑,含着幸福,还带着无奈。
“伍伯伯,我可是想叫你一声‘爸爸’想很久了。如我们上次跟你提的,和妈结婚吧!除非你不爱她。”秋苓迟疑地望着伍风。
他微笑地摇摇头。
“既然不是不爱,那你还犹豫什么?”褚群毅赶忙接腔。
伍风看着眼前张着疑问双眼的璧人。“形式有那么重要吗?我倒挺喜欢目前的生活方式,很满足、很开心。”
秋苓讶异地看著他,这是他的想法吗?这是他在母亲离开台北之后,仍央求与她同住的原因吗?
伍风跌入思潮中。
他不想吗?不,他想。他想将她紧紧握住,不愿再失去她。
“伍伯伯!”秋苓见伍风双眉拢聚,不禁心痛地低呼:好一个为情所困的男子!这样的神情令她动容,而且带点熟稔。不经意,她的眼光一瞥,望见群毅的面容竟和伍风如出一辙——他也为情所困吗?是谁困住他?会是我吗?
沉默许久的伍风终于开口。“我也不瞒你们,我是担心倘使贸然提出结婚后,发现她根本不愿意嫁给我,这会破坏目前的和谐状况的,我没勇气赌。你们就别再为我们担心了。”
秋苓和群毅相互对望,眼中尽是无奈的波光。
第九章
“唉!”古慈云走出屋子,在庭园里伸了伸懒腰。
南台湾的太阳完全不理会严冬的冷酷,依旧放肆地大展热力。
她微眯了双眼,心中喃喃地抱怨。“好好的星期假日,开什么医学研讨会嘛!还大老远跑到台北去开!唉,伍风不在还真无聊。”她缓缓地转动四肢做起柔软体操。
咦?什么声音?她侧耳倾听后急忙奔向屋里。
“喂!”拿起电话,她微喘的声音听来抖抖颤颤。
“妈,不好了!”话筒那端,杨秋苓欲哭的声音沙沙哑哑。“刚刚医院通知我,伍伯伯开会开到一半突然中风了,现在正在急救!”
“你说什么?伍风他——他中风了?”听筒似乎在瞬间有了千斤的重量,令古慈云无力握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