叮咚!叮咚!叮咚!
门铃,一声声又急又切地回荡在屋中。
她无动于衷,听若无闻。
“秋苓!秋苓!开门哪”一个浑厚低哑的呼声混杂在震耳欲聋的门铃声中。
她依然一尊雕像似的,动也不动。
大概过了有一世纪那么久,好不容易,所有的声音都沉静下来。
隔着门,她仿佛可以听见一声发自灵魂深处的叹息。
之后,他开口了——
“秋苓,我知道你在家,既然你不想见我,那么我也只有站在门外跟你说话了
“有很多事,并不如表面上所见的那般,你不相信我,我也没有办法……”
“现在我只想请你别再折磨自己、糟蹋自己,我就要去南部出差了,希望回来的时候,你已能心平气和地面对我……”
“千万记得,一定要吃饭,好吗……”
脚步声,渐行渐远。
而她的脑海中,依然回荡着他那充满柔情的声音。
“千万记得,一定要吃饭,好吗……”
她终于出了家门——因为“花与布流行时装大赏”的缘故,她得到公司听取同仁的意见。
原本,她企图以浓妆来遮掩苍白凹陷的双颊,但效果其差无比,她只得放弃任何“伪饰”的打算。
公司同仁虽不清楚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不过很明显的,他们知道绝对和褚群毅脱不了关系。但身为部属,又不便说些什么,更何况男女之间的事,外人本来就很难插得上手,所以只好卖力工作,除了为她张罗吃食,其余能做的,也只有祈祷上帝好好管教顽皮的的丘比特,叫它别再捣蛋了!
好不容易结束了一天的工作,她终于回到家门口,然而孱弱的身躯让她连开门这么简单的事都觉得力不从心。
“让我来吧!”突然,身后冒出一个人影,拿走她手中的钥匙立刻替她开了门。并且手臂一弯,将她一把抱起。
早已体力不支的她,当然没有反抗的余地,自是任凭摆布了,尽管惊讶不已。
褚群毅直接将她抱入卧室,让她倚躺在床上。看着她纤弱的模样,他不禁心疼地暗自叹息:究竟这种无谓的折磨和痛苦还要烧灼多久呢?
床上的杨秋苓半声不吭,只是别转过脸,不看他。
“秋苓,我知道你很累了,不过,我一定得把事情的真相告诉你,否则,你铁定会这样难过下去的……”他顿了顿,继续说道:“那天,江宜的妈妈心脏病突发。她在公司得知消息后,就马上惊慌地跑来找我。多年来,她一直跟她母亲相依为命,在担心焦急、恐惧的情绪交错下,她才会哭倒在我怀中。”
她没有表情,但是,他知道他所说的每一个字,她都清清楚楚地听进了耳里。
他又继续说道:“我一定在想,为什么江宜只找我不找别人?当然,你知道的,一来,我们是事业上的好伙伴;二来,我们是认识多年的好朋友;三来,也是最重要的——我们是同父异母的兄妹……”
杨秋苓的眼睛似在瞬间睁大了一倍。
褚群毅早就预料到她会大吃一惊,于是不动声色地往下说:“我们俩都觉得这件事属于个人隐私,没有必要昭告世人,所以,在面对各方的质疑时,总是微笑带过,从来不去争辩……”
“好了,我都知道了……”她打断了他的话,尽管气若游丝,但是语气中之坚决却不容忽视。直到这一刻,她才能确定一件事——她的确是在乎他的,不是吗?
而这份“在乎”,是不是同时也意味着……“爱”?
哦,天哪!她想她是爱上他了,要不然,为什么在看到他搂着别的女人时,她会有那么激烈的反应和举动?
而他呢?他对她的感觉究竟又是什么?
十年来,他分享她所有的喜怒哀乐,无论她如何顽固刁钻,他仍是温柔以对;他的呵护、他的包容、他的关怀、他的叮咛,无时不包围在她左右;而如果这么细腻绵密的情感不算是“爱”,那么,又能算是什么——毕竟,他们可是一点血缘关系也没有啊……
然而,如果他也是……“爱”她的,那么,又为什么前阵子他不来找她了呢?
相识三千六百多个日子以来,这是他第一次这样对她不闻不问,毫无预警地走出了她的生活——难道……他不再“爱”她了吗……
“秋苓,搬来跟我住吧!”突然,他伸手抚触她凹陷的面颊,眼里满是心痛。
“你把自己弄成这样,多教人难过你知不知道?”
她的眼眶倏地红了,群毅还是关心她的,不是吗?
没有等她回答,褚群毅又继续说道:“搬来跟我住,让我像以前一样好好地照顾你,别忘了,妈还在生病,我们绝不能先倒了,对不对?””啊……”真该死,她竟然把妈生病的事给忘了,她这算是哪门子女儿嘛……
“好了,你不说话,就表示默认了。这样吧,待会儿你就跟我一块儿回去,这个礼拜六我再陪你一起回南部看妈,好不好?”他轻轻抚着她的发,语气里满是怜惜。
“嗯。”好不容易,她点了点头;而在那瞬间,她仿佛看见他眼中闪过一丝混杂欣慰与喜悦的光芒。
好吧!她告诉自己,就再试一次吧!也许透过这样特别的“试婚生活”,她可以重新检视他们之间的一切……
风和日丽,蓝天白云。杨秋苓和褚群毅开着那辆白顶浅蓝色的迷你奥斯汀车,已然回到了台南,两人的心情一如今天的天气!晴朗多云。
还没走近红色大门,他们便听见一阵喧吵。
“你别碰我的兰花!”显然,这个略带严厉的制止声是来自古慈云。“上次我那盆白色蝴蝶兰才让你浇过一次水就呜呼哀哉了,我拜托你,你就手下留情去喝你的茶,饶它们一命吧!”
“喂!别胡乱给我扣帽子行不行?”这个委屈蒙冤之声,自然就是来自伍风了。“当初可是你拿着水要我帮你浇的。而且连水的多寡都是你事先斟酌好的,我只不过做了浇水的动作而已,瞧你说得好像是我把它害死一样,有没有搞错啊?”
“嘿!你可说到重点了!为什么我浇水,它们就长得这么漂亮,而同样的事换成你来做就完全不一样了呢?”
“算了吧,我就算再糟糕,也总比有人明明身体硬朗如牛,却还可怜兮兮地假装得了胃癌……”
“大清早、光天化日之下就开着门打情骂俏,两位未免也太不浪漫了吧?”褚群毅拉着杨秋苓推开虚掩的门,“适时”地对着园中一站一立的人大声喊道。
古慈云和伍风同时将目光转向门口。
“群毅?秋苓?”一见来人,古慈云立刻高兴地丢下小铲子,往门口迎去。
“妈,你和伍伯伯在吵什么?大老远就听见你们的声音了。”杨秋苓笑看着母亲,心中还一边不住地估量着:嗯,不错,看起来气色很好,动作敏捷,声音也轻快,完全像个没事人似的,“没事人”?一思及此,她不禁把眼光投向一旁的伍风,只见他正笑呵呵地捡拾母亲刚才丢下的铲子。瞬时间,她突然有种奇怪的感觉。
古慈云握住女儿的手,高兴地回答:“哪有吵什么?”继而又转头看向“女婿”,并且伸手指了指他的额头。“你啊,怎么照顾老婆的?瞧她这副模样!哦!——”她突然对着他眨眼睛。“是为了要让我早抱到孙子对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