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说,好说,大哥哥要先告诉我怎么称呼才好。”
少年一面甜甜地笑着,一面不落痕迹地挪动两步,站在风唯卿上风口,轻轻拍了拍手,让方才涂在手上致人酸麻的无色药粉随风飘过去。
风唯卿迎着风用力吸一口气,突然掩鼻:“哎呀,什么味道这么臭,小兄弟,不是你放——那个了吧。”
少年涨红脸:“你才放——”
惊疑不定地看了风唯卿一眼,这人为何不怕他的迷药?看来这人惹不起。二哥屡屡告诫不要自持聪明随意招惹人,当时不服气,原来真的天外有天。
少年眼波流转,换上一幅天真无邪的笑脸:“大哥哥既然不愿告诉我名字,我也不再问了。不过我看到大哥哥突然从树上跳下来,姿势美妙,不知是什么功夫?”
方才被楚云踢下来的姿势只能用狼狈来形容,这少年倒也胆大,知道他的厉害还敢讽刺。
风唯卿大笑:“小兄弟想学吗?我来教你,只要从上面跳一次,包你学会。”做势要抓他。
“我很笨的,不敢劳烦大哥哥。”那少年连连摆手,绝美的笑容渐渐变得勉强。
荆楚云听得他和那少年你一句我一句,面含笑容,言语“有礼”地互相讥讽戏骂。看着他双目晶亮,兴致勃勃的样子,不由叹了口气。
风生性活泼,他却不喜讲话,平日里,一定气闷得很。
风虽然聪明却不喜欢动心机,而和他在一起时时都要小心防范,这对一贯大大咧咧的人也是个折磨吧?
这些日子或许是太过幸福,太过轻松,荆楚云有时会没由来地心慌,那个时候所有的幸福快乐就变成了心中不能承受之重,“虽死无憾”四个字就会莫名的在脑中萦绕不去。可是,真的无憾么?有容乃大,无欲则刚,现在的他有了太多的牵挂和眷恋,已经做不到冷清冷心,无欲无求了。
所以,明知危险还是固执地想看看让母亲到死都牵念的天衣山,所以,不顾一切的对他坦诚心意,所以,常常在夜半醒来看着他不舍入睡,所以,在不知不觉的时候就会陷入莫名的情绪而忘记了周遭,就像此刻。
转头看去,那两个人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停止了斗嘴,正在凑在一起,专注地看着一张图纸。那张纸似乎就是方才那少年放在地上,又极宝贝地收起来的那张。
少年说了句很难懂的话,风唯卿突然放声大笑,意气风发的样子真是好看,似乎忘了这里还有一个人。
荆楚云心中突然一阵刺痛,忍不住轻唤:“风——”
许是声音太小,许是那人太过专注,那一声呼唤就如一缕轻烟消散在风里,除了自己之外没有人听到。
只见风唯卿指着那张纸的某处,冲着那少年笑道:“真是聪明,一点就通,这么快就能看出这儿是阵眼,不过这阵可不只这一个阵眼。”
少年托腮沉思了片刻,目光一闪:“有了,是四个,这里、这里、还有这里都是。”他抬手连指,双目灿灿生辉,认真的表情一样动人心魄。
“厉害,全对了,不过——”风唯卿轻轻摇头:“应该还有一个隐蔽的阵眼。”
“可是这分明是四象阵,怎会有五个阵眼?”少年不信,微微翘起嘴角。
“小家伙,敢不相信我,我不教了。”
风唯卿作势要走,少年一把抓住他的衣袖:“我信,我信,大哥哥快说。”
风唯卿挑眉:“信就行了么?”
“何止是信,在下对大哥哥万分敬仰。方才都是在下年幼无知,说话不知轻重,大哥哥大人大量不会还在意吧?”
少年甜甜地笑,乌黑的眸子似荡漾着粼粼波光,绝美的笑容真可令天地失色。
荆楚云暗道:恐怕没有人能拒绝这样的笑容。
果然,风唯卿点头:“这还差不多。只能说设计这阵的人太高明了,把五行阵做成四象阵的样子,若按四象阵来破,恐怕永远都破解不了。”
“五行阵,”少年喃喃道:“不错,怪不得我按两仪生四象,四象生八卦来考虑,怎么也摸不着头绪。可是,那个隐藏的阵眼在哪里呢?为何我找不出?”
“那是因为……”
风有很多的兴趣,很多的专长,而他除了会用不入流的方式害人外,什么都不会。
见那两颗头颅几乎碰到一起,一个美丽无双,灵气逼人,一个英挺不凡,自信潇洒,因共同的兴趣而专注,因同样的爱好而探讨……
荆楚云不愿再看,闭了闭眼,压下奔涌而上的自厌和自伤,转身默默向山下走去,走到转弯处,抱着一线希望,回头看去,那人却丝毫没有发现,犹自笑得欢畅。想继续走却怎么也迈不动脚步,喟然坐在地上,双手掩面。
口口声声爱他,不能离开,可是现在看来,没有他风也一样可以很快乐,甚至更快乐……却是他,是他不能离开啊。
哥哥,我错了吗?或许当初该听你的。
山风凛冽的吹着,扬起的沙尘止于青松翠柏之间,却也遮挡了些许的视线。
风唯卿突然不能专心了,从前他浸研于阵法时都是关在屋里一天不吃不喝也不动,让师娘心疼得直呼“痴儿”,此时面对生平仅见的绝妙阵法,却突然有些心神不宁。
“大哥哥,为何我找出了所有阵眼,也知道是五行阵了,却还是不知从何处入手?”
“那是因为里面加入了迷惑人的奇门遁甲之术。”
风唯卿随口应对,左右相顾,奇怪,楚云刚才就站在那里的,怎么不见了?
可能因为太闷了,想自己走走吧?糟糕,这山上的阵法危机重重,倘若陷进去……想到此处惊出一身冷汗,仰头高呼:“楚云——”声音远远的送出去,却没有回音,不由心慌意乱,焦虑难当。
“楚云,不管你在哪儿,都不要动,我马上过去。”飞身而起,跃上树梢,俯身察看,没有,没有,四处都没有。
该死,是他疏忽,为何没有好好看着他,光顾着研究那个劳什子阵法?等等,他不是因为这个才走的吧?难道是下山了?
风唯卿纵身跃下,就要往山下冲。
却听清泉般的笑声响起,少年笑得捧腹弯腰:“天啊,那个哥哥——哈哈,明明就在哪儿,大哥哥你上窜下跳,又吼又叫的却是为何?”
风唯卿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白色的身影静静地坐在转角的暗影处,山风卷起他的衣摆,吹乱了黑发,纤瘦的身躯一动不动,透出令人心碎的哀伤。
清冷的丽颜,凝然的明眸,微微昂起的秀颈,那样美丽又那样孤寂。
“楚云——”所有的焦急慌乱都似尘埃落定,心头却莫名的泛起酸意。
“你吓死我了。”飞掠过去,一把抱起他,用脸颊紧紧贴着他的脸,安抚自己饱受惊吓的心:“云,对不起。”
荆楚云心中气苦,原本不想理他,但是见他是真的急了,连眼眶都红红的,气就消了大半,不由叹了口气。
“你有什么对不起我的?”
风唯卿抬头,一本正经地说:“我没有好好教你功夫。”
荆楚云想起他总是信誓旦旦的说教他上乘的武功,每次教着教着就教到床上去了,脸一红,随即懊恼,这人又要胡言乱语。
见他流露出莫名其妙的神情,风唯卿挥着拳头解释:“如果你光顾者和别人说话不理我,我就冲过去把那人打得爬不起来。楚云,你是不是怕打不过人家,所以气我没好好教你功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