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很饿?肚子叫那么大声。来坐下,会用筷子吧?或是你要用汤匙,还是你要我喂你?”卓文君拎起凌方走到桌边坐,递了干净的小碗和筷子、汤匙。
“我可以吃吗?”凌方受宠若惊地问。
“你不是饿吗?你在等我喂你吗?”怎么?这些饭菜是小孩子不能吃的吗?
酒不能暍卓文君知道,可是这些好吃的菜里面没有酒味,小孩子应该可以吃吧!
“我会自己吃。”凌方有模有样地自己动手。
哇!好好吃,凌方心里好感动,这比他吃过的任何一餐都好吃。
“会自己吃就好,看你小不隆咚一丁点儿,居然会自己拿筷子真厉害。”卓文君看凌方吃得很开心,他也觉得很快乐。
“我已经五岁了。”凌方伸筷挟起红烧肉。
“五岁?你看起来只像三岁,你娘没让你吃饭啊?”卓文君拿桌上的小布巾擦了一下凌方沾上油渍的小嘴。
“没人管我吃不吃饭,我娘死了,生我的时候就死了。”凌方答得很快,继续朝蜜汁脆皮鸳鸯烧进攻。
“噢!对不起!”他踩到别人的伤口了,卓文君很有礼地道歉。
“对不起?你好奇怪,干什么对我说对不起?”凌方搁下筷子,用汤匙舀起浑圆饱满的四喜丸子。
娘又不是眼前这位美美的新娘娘害死的,说对不起不是很奇怪吗?
“因为我说错话啦!说错话不是要说对不起吗?”卓文君帮他把装四喜丸子的盘子略倾。
“可是大人们都不会说啊!只有你对我说过对不起。”凌方回答。
“哦!是吗?那你爹呢?”卓文君好奇地问。
这孩子一定是武王府仆人的小孩吧!
凌方穿的衣服不算新,身上没有任何饰带,连头发都只是随便扎起,看起来不太像主人阶层的孩子。
“我爹?他……很忙不管我的。”凌方口齿不清地说,他一年跟爹说的话一只手就数完了,而且爹不喜欢说话,每次看到他都皱眉头,很凶的样子。
“忙什么?忙到没空管你有没有吃饭?他没有好好照顾你吗?”卓文君百年常常出现的好奇心彻底倾巢而出。
“我爹没空和我说话,而且我身份不够好,不能随便跟爹说话。”凌方扒扒饭说。
什么是好好照顾?是和小米一样可以常常被小米的爹抱著吗?凌方想了又想,不行,他还是不太懂。
“啊?那你……谁在照顾你?”卓文君发现武王府中出现被遗弃的小孩。
秘辛啊!
这要是报出去,不知道这时代有没有什么家扶中心或是义工之类的赶来救人,好可怜唷!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
“我有秦姊姊、萧哥哥、王叔叔还有奶娘啊!不过他们都很忙,奶娘说小孩子不要大黏人,只要乖乖的就好了。没关系,我都很乖。”凌方无所谓地说。
“你说的是什么话?哪有这么说的?就算是单亲家庭也要给小孩子很好的照顾啊!”卓文君差一点就拍桌骂人。
凌方这么可爱还不疼,王府里的这些人,特别是凌方的亲人都是傻子吗?
“我听不懂!”凌方不明白为什么新娘娘好像在生气的样子。
“嗳!凌方,我来照顾你好不好?你让我管好不好?”卓文君决定做善事。
反正广宣那家伙答应他可以在王府里当一尾米虫,那他把当米虫的时间拿来照顾另一条小小、软软、可爱可爱的米虫,广宣应该不会有意见。
就算广宣敢有意见,卓文君也会想办法让广宣一点意见都不敢有。
“你……要照顾我?”筷子上的五色白菜卷掉进碗里,凌方被吓到。
“对啊!因为你小小的很可爱,我在这里又没有亲人,怎么样!你让我管,让我来照顾你好不好?”卓文君摆出最可爱的迷人笑脸。
凌方心里挣扎了好半晌,他决定要问清楚。
奶娘说,不是每个长得好看的人就是好人,通常坏人都会说好听的话。
“你真是奇怪的人,你是不是跟晓菁表姨一样想先骗骗我,然后再毒死我埋在后花园当堆肥?”凌方狐疑地问。
“什么?她要把你毒死然后埋在后花园当堆肥?”卓文君吃了一惊。
虐待!?谋杀!?那个古怪又自恋的郡主居然想把魔爪伸进王府!?
又一件秘辛啊!
“晓菁表姨啊!你不认识喔?她很恐怖喔!在我爹和我奶奶面前是一个样子,在别人面前又是一个样子,她说如果我不乖乖听她的话,她当我娘后我就有苦头吃了,奶妈说叫我离她远一点。”凌方老实地回答。
“没错!没错!这种人的确要离她远一点。”卓文君冷汗冒了一背,真恐怖,连这么小的孩子都敢下手,这世上是没有王法的吗?
“那你也会这样吗?”凌方迟疑地问。
“我?怎么会?我很喜欢小孩子的。”卓文君道。
凌方还没有大到可以把话和心事藏起来,纯真可爱略带一点迷惑的样子让他心折。
“可是奶娘都说我很坏,如果……如果我很乖很乖,都不吵、不闹、不跑来跑去,乖乖待在房里,你会疼我吗?”希望的小火焰点燃在凌方的眼中。
哪有小孩子都不吵、不闹、不跑来跑去?会乖乖待在房里的就不是小孩子了!
“你只要当小孩子就好了。”卓文君说。
“那……那我当小孩子你会疼我吗?”凌方想寻得一个保证。
“当然疼,为什么不疼?我说啦!我想照顾你,你要让我照顾吗?你让我疼你好吗?”被伤害过的小孩子多多少少会存有防心,卓文君很有耐心地再说一次。
“……好!”小小声的回答传自碗里,凌方不好意思地说。
“太好了,从今天起你就是我卓文君的小孩,你该叫我……”卓文君开始想起称谓问题,他是男的,但是他目前的身份是王府的王爷夫人,要叫“干爹”或是“干娘”?
“娘娘!”凌方打断卓文君的深思。
“啊!?你叫我娘娘?你不可以叫我娘娘啦!”卓文军摇头,他又没嫁给凌方的爹,这样传出去会很难听的,好像他才“嫁”进来就和下人有染一样。
“为什么?你不是要我当你的小孩吗?为什么不可以叫你娘娘?你是不是反悔了?我就知道,大人都是这样的,说的话不可以相信。”鼓起下圆润、瘦巴巴的双颊,凌方气嘟嘟的,他又被骗了。
“哎呀!不是啦!算了,让你叫我娘娘我也不会怎么样,你就这样叫吧!”等一下再跟广宣解释一下就好了,卓文君想,凌方比较要紧。
“真的?你不是在骗我?”凌方慎重地问。
“当然不会骗你。”卓文君说。
“我……没有被娘抱过,你可以抱抱我吗?”自从他会走路就没有人抱过他。
“好啊!过来……你好轻喔!都没吃饭。”卓文君轻松地一抓就把小小的凌方揣进怀里。
东闻闻西赠赠,凌方找到最舒服的姿势,好好喔!
他被娘娘抱得紧紧的,好温暖……温暖得鼻子酸酸的,眼睛热热的。
“娘娘,我想哭了。”凌方小小声地在卓文君的耳边说。
“想哭就让你哭一下,不要哭太久喔!眼睛会坏掉。”卓文君把凌方抱紧拍拍瘦弱的脊骨。
本日最忙的新郎官广宣一进新房看到的就是这画面,他的新娘早就把红巾掀了、珠花拆了,桌上杯盘狼藉就算了,连交杯酒都不知到哪里去,更夸张的是那个已经把妆卸掉的卓文君怀里还抱著一个小小的、正在哭的小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