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方兰臣唯一想到的也就只有打电话给拥有‘旧情人’身份的人。因为是班长又对数字有兴趣,所以高中导师的电话号码直到好几个月后的现在都还清楚地记在脑海里。
说明了状况以后对方马上就带着八年前的毕业纪念册赶到医院,他甚至比方兰臣还早抵达。
被伤患声称为‘老师很讨厌我’的其中主角的老师很快就辗转找到伤患的哥哥。
当那个和魏师孟样貌相似的男人出现时,方兰臣像是被光照到的小虫般隐蔽到旁边的走廊转角。
男人签下同意书后坐在急诊室外的椅子上,额头抵着椅似乎在祷告着。
不管他祷告的对象是谁,方兰臣都希望那个神是真的存在。
“你没事吧?”
一脸疲惫的老师走过来对方兰臣问,方兰臣连忙向着对方弯下腰。
“老师,真的很谢谢您。”
对方只是轻轻摇头。
“我一直觉得很奇怪,你为什么会跟那个人……”
只刚起头他就打住了。停顿了一会儿才又说:“我不能出来太久,先回去了,他如果醒来的话请你打电话通知我一声,我至少……安心一点。”
这么说着他就走了。
苍白的女人是在过了午夜后的第二天凌晨赶来的,听到魏师孟的哥哥叫她母亲,方兰臣才知道她是魏师孟的母亲。那么年轻的女人竟然是两个大男人的母亲,简直是诈欺。之前一直以为那个女人是类似女管家之类的,后来知道是女明星又想或许是魏师孟的亲戚……没想到竟然是母亲!
女人和魏师孟的哥哥相互握着对方的手,相互问答了发生什么事、为什么、他现在怎么了……以后,女人注意到了躲在饮水机台旁的方兰臣。
“嗳,你在这里啊……”
“您好。”
这种时候在工作上学到的礼仪就派上用场了,方兰臣向她点头行礼,想到自己这辈子最丑陋凄惨的模样她早就看得一清二楚了,顿时喉咙里好象剌进鱼刺般,吞不下去,也吐不出来。
一旁的男人也将注意力转了过来。方兰臣重复一遍地向他行礼。
“您好。”
“你就是师孟的情人?”
男人并不理会方兰臣的招呼,只是板着脸孔冷冷地问。
他的问题让方兰臣不知道能不能点头。情人……
“他连这一点都不愿意承认吗?师孟他就为了这个小鬼——”
后来才知道这个男人生性沉稳冷静,但是当时根本完全不晓得,男人勃然大怒指着方兰臣,是女人冲过来阻止他。
“就是因为二公子是为了他才受伤的,所以才知道二公子是真的看重他啊!”
女人的话压下了男人的怒火,同时也让方兰臣全身发冷。
男人冷冷横了一眼方兰臣,就不再理会又回到椅子上祷告。女人哀愁地望着方兰臣,想要对他表示歉意而露出微笑,可是紧绷的肌肉只是挤出扭曲的线条。
“不好意思,你是不是也被玻璃碎片割到了?请到这边来接受治疗。”
忽然一个年轻护士走到方兰臣身边问。
和手术中的人相比,方兰臣身上的伤轻得可笑,那个男人挡住了从上面掉下来的碎片,又滚到下方成了肉垫。
跟着护士走进诊疗室,看着护士仔细地挑去碎片后用碘酒为自己手上的伤口消毒,方兰臣心里忽然觉得奇怪了起来。
为什么自己只受了这点伤呢?为什么不能像那个人一样流满血躺在手术台上呢?
方兰臣多希望自己也能像那样染上跟那个人相同的红色花汁啊。
那已经是半个月前的事情了。
“你今天好象比较好了。”
“有比较好吗?好象连吃东西都会痛。明明嘴巴里又没有伤口……”
“可是你的脸色恢复很多了啊!”
温柔的口气,和初见面时指着方兰臣怒骂的样子完全不同。
口口声声要母亲不要宠坏弟弟,不过方兰臣觉得这个身为哥哥的男人才是宠得厉害。
“你有按时吃药吗?有没有对护士小姐发脾气?如果不喜欢病房或是护士的话没关系,记得先告诉我,我会马上帮你换,你现在最重要的是要好好把伤口养好,不要动气……”
“够了,你要说的我都知道!”
百分之百不耐烦的口气,魏师孟别开头。一旁的男人也不生气,只是看着魏师孟的侧脸,过了好一会儿还是一样平静的声音。
“你公司那边我已经帮你请假了,你不必担心。母亲要去参加欧洲方面的影展,暂时不能在你旁边照顾你,不过她吩咐过我每天都要打电话跟她报告你的近况,父亲那边……母亲和我都认为这件事情不必跟他说,他一向劳心劳力,就不要再让他多添忧心了。”
魏师孟的回应只是冷冷地哼一声。
“……我很想陪着你,不过公司那边实在走不开……”
“我都知道!我有事会告诉你,绝不会惹麻烦,你很忙就快走吧!不用天天来医院看我!”
真麻烦。他小声地咒骂着。
男人又是静默了好一会,才站起身,他走向一直坐在墙边沙发上看书的方兰臣。方兰臣连忙将书捏在手里站起来。
“那么我弟弟就麻烦你多照顾了。”
“我知道,请您放心。”
男人又转回头看着床上的病人。
“师孟,那我先走了,你记住,要静下心来养伤。”
魏师孟只是不耐地扇着手掌当再见。
男人终于离开,方兰臣才敢接近床边。不管怎么说,都觉得男人那句‘那么我弟弟就麻烦你多照顾了’生满了暗刺。
床上的人在亲人一离开后马上吐出一口长气,他看向方兰臣,不耐烦的睑色稍微地减缓了。
“我的家人都很罗唆吧?”
“怎么会?他们都很关心你。”
“关心吗?哼哼!”
魏师孟不置可否地从床上坐起,刚刚他的亲人在的时候只能整个人端整地黏在床上,否则一定又会被‘关心’。
他掀开棉被,终于恢复平常的样子,任意地张腿,大剌剌的坐姿。
半个月过去了,他的伤还不完全愈合,但较轻微的部分都好了大半,较严重的是需要复健的地方,不过幸好也没有到完全不能动的地步……当然最好不要动。
穿着病人袍他也没有不习惯的样子,只有在刚醒来那阵子方兰臣听过他埋怨‘真是好丑的衣服’。他坐在床上两条腿从下摆伸出来,除了脚上贴着纱布的地方以外,左腿膝盖上却蜿蜒着一道长好的疤痕。
那不是最近被割伤的伤痕,看起来已经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
注意到方兰臣的视线,他似乎想缩回脚,可是动了一下而已又停住了,还是维持原本的姿势。
“所以我不喜欢脱衣服,那个疤很难看吧?”
方兰臣不觉得他那种近乎病态的整齐仪容的怪癖可以用这么简单的理由带过。不过或许那是个发源吧……算了,那也不重要。
魏师孟轻抚着膝盖。
“我的膝盖以前受过伤,开过好几次刀,可是还是没有办法恢复完好。”
“咦,怎么会?可是完全看不出来啊!”
方兰臣大吃一惊。的确,因为像是走路或是做其它事情,都不觉得他的脚有任何引人注目的不自然的地方。
他惊讶的表情让魏师孟露出轻笑。
“如果看得出来,那当初花那么多钱不就没有意义了吗?不过,刚知道没有办法恢复原来的状态的时候我是真的很伤心。”
“嗯……”
“我以前的梦想是成为篮球国手呢,高二的时候还曾经打进过全国高中联赛的冠军赛,还得了最佳球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