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春雨,时落时歇,这样的天气已经持续了两天,而关在囚禁要犯的牢房里的祁海之已经度过了六天。
对生活向来要求不高的他,要习惯牢狱中阴暗潮湿的环境并不困难。每到下雨的时候,他就会盘腿坐在床上,看着窗外纷飞的雨点,滴滴答答沿着屋缝漏下。
一阵凌乱的钥匙声过后,身材高大的贵族男子从铁门外走了进来。
见到每天都来探问自己的贵族男子,祁海之并不觉得意外。
走进来的,是后藏第一大土司次仁多吉。
他一身华衣,胸前挂着一串血红的宝石,看起来十分高兴。此刻,他正以炯炯有神的目光看着祁海之。
「土登,你不是一直说自己没偷经书、是被人诬陷的吗?本土司今天来,就是想看看你是否还死鸭子嘴硬、死不悔改?」
发现他脸上异常亢奋的神情,祁海之隐约觉得有异,但也没多想,只是道:「贫僧不曾说谎,讲的句句属实。」
「哼,好个不曾说谎,句句属实,本土司差点被你骗过……什么鬼地方,这么脏!」次仁多吉走前几步,脚被凹凸不平的地面绊了下,一时不稳,伸手扶墙,却摸了一把烂湿,脖子里还被屋顶漏下的雨水滴进,不由得咒骂一声。
跟在他身后走进的侍卫,眼明手快扶住他。「大土司,小心!」
「走开!」次仁多吉甩开侍卫,步伐微乱地走到祁海之面前。
两人相距不过余尺,浓重的酒气让祁海之不禁皱眉。「大土司,你喝酒了?」
「喝酒?哈哈,是啊,我喝酒了!我是喝酒了……我实在太高兴,高兴得不能不喝酒……」
次仁多吉酒意微醺地打了个嗝,挑起眉睇向祁海之。「土登,本土司自己高兴,也没忘记给你带来一个惊喜。哦,不对、不对,是两个、两个惊喜……哈哈!」他蓦地转头,冲着牢房外喊道:「把人给我扔进来!」
惊喜?人?祁海之有些回不过神,正在纳闷时,走道上响起纷杂的脚步声,紧接着--
「次仁多吉,你这个大骗子,你这个无耻卑鄙的小人……」
听到这个熟悉异常的声音,祁海之心头一颤,再看到被士兵粗暴丢进牢房的紫衣少女,面色顿时大变。
「小小?」他简直不敢置信。
「祁哥哥!」跌倒在地的娇俏少女,听到他的声音,身子蓦地一顿,抬头看见祁海之,霎时忘了身边的一切,无比惊喜地朝他扑来。
「果真是妳,小小……」
看着扑进怀里泪眼盈盈的紫衣少女,祁海之真不知该说什么好,隔了良久,才愕然问道:「我不是叫妳回中原去吗?妳怎么会来这里?」
「不止她,连我也被害惨,陪着一块儿进来了。」
忿忿的声音传来,祁海之诧然抬头,就见一身黑袍的巴拉士,正阴阳怪气地朝自己走来。
祁海之没料到小小和巴拉士竟然都被抓了进来,浓眉紧蹙地瞪住巴拉士,哑声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还用说,当然是我大获全胜了!」次仁多吉挑衅地看他一眼,唇边勾起快意的讥笑。「经书我已经拿到手,至于你们……就等着血祭我的大旗吧!」他狂笑几声,自顾自转身走了。
牢房内,一阵死寂后,祁海之终于开口。「你既然好不容易偷走经书,又何必把它交到次仁多吉手上?」话是向巴拉士说的。
「你以为我愿意?」瞧见祁海之质问的眼神,巴拉士心中不快,抬手指向紧紧抱住祁海之的甄小小。
「要不是这小丫头,一见到我,就像母夜叉似的不分青红皂白一阵乱打;打不过,又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地缠在我身边,搞得我觉也睡不好、饭也吃不下,甚至扬言我若不来救你,她就一辈子跟着我、诅咒我……若非如此,我肯把经书交给次仁多吉那混蛋吗?」
「小小!」祁海之吃了一惊,低头看向怀中脸蛋已然窘红的少女。
「我……有我这样漂亮的母夜叉,那神仙岂不全要自杀?」小小想破脑袋,终于想到个可以反驳的地方。
巴拉士也不理她,只是皱眉朝祁海之道:「经书是敦洛托我带走的,你别开口闭口什么偷啊偷的,多难听。」
「什么?」祁海之又吃了一惊。
巴拉士换了个没水的地方坐下,哼声道:「敦洛知道自己快圆寂了,又说眼下后藏太乱,寺里也是人心浮动,他交给我一朵金色优波萝花,要我两年后转交给他的转世灵童,就这样。」
祁海之盯着他看了好一阵,才道:「金色优波萝花不是大梵天王献给佛祖的花吗?它和经书又有什么关系?」
巴拉士想也不想地回答:「那朵花就是《如意多轮经》正本,虽然敦洛当时没有明说,但我巴拉士是什么人,只在灯光下轻轻一照,就发现花瓣上的丝条全是用梵文密密麻麻勾成……」
他话还没说完,祁海之怀里突然有了动静。
「祁哥哥,你都不知道,那朵花有多漂亮,花身用金箔做的不说,上面还嵌了好多宝石,尤其中间那颗做花蕊的石头,又白又细腻,不论何时何地都会闪闪发光哪!」感觉自己被忽视的小小,赶紧抬脸插话。
「石头?」就听巴拉士讥笑一声。「说妳没见识,妳还不承认,天底下哪有那样的石头?是舍利子,好不好!」
「舍利子?!」小小惊叫,漂亮的嘴巴张得好大,后悔万分道:「哎呀,你怎么不早说,晓得这样我就把它咬下来了,说什么也不能留给次仁多吉!」
「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巴拉士脑袋一歪,不屑道:「那么漂亮的宝贝,妳也舍得破坏……」
「你胡说!」小小脸蛋一红,不服气地反驳道:「我哪里破坏了?我不过是说着替大家出口恶气罢了!」
「免了,妳的好意我承受不起,如果没有妳的愚蠢,我肯定还在外面逍遥,哪会落到现在这种任人宰割的地步?」巴拉士气恼地蹬了蹬脚。
「这也不能全怪我啊,是次仁多吉太狡猾,我哪知道他笑里藏刀,会在酒里掺药?」小小觉得好委屈。
「你们也喝下了天酥散?」祁海之感觉事态比他想象的严重。
「就是!」一听这话,巴拉士满肚子鸟气,恶狠狠地瞪着小小道:「要不是妳贪嘴,非嚷着要吃什么接风宴,九头牛都拉不回,我会被骗着喝进那药?」
「我哪里贪吃了,我是为祁哥哥着想,怕得罪他嘛……」小小一急,眼泪差点掉出来。
巴拉士扭头,故意不看她。「好了,好了,现在可好了,大家全进来了。不用怕,咱们大眼瞪小眼,一起等着送死,哈哈,好喔!」
「你、你不要遇事只会怪人,有点男人风度好不好?」小小恼羞成怒,忍不住冲着巴拉士大声尖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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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个月后的一天,天还没亮--
「砰!砰!砰!」突如其来的巨响伴着嘈杂的喊声,让小小倏地一惊,满头冷汗地翻身而起。
「小小?」站在窗口的祁海之转头招呼她。
「祁哥哥,外面好吵,出什么事了?」她问。
「这么小的窗子,连只麻雀都飞不进,他能看见什么?」躺在地上呼呼大睡的巴拉士被吵醒,脸色不悦。
「是,我是什么也没看见。」祁海之轻笑着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