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年的姚心妍让徐大夫救了后,好一段日子过得恍恍惚惚,连自己叫什么也不记得。一个多月后,徐大夫得知姚心妍有了身孕,才不得不对人声称她是个无依无靠的新寡,又因膝下无子,便收了她做女儿,将她取名叫徐念心。只是徐大夫不知,几个月后,姚心妍慢慢恢复了记忆却从不提及,决心将过去从此深埋在心底。
“念心!我真该死,我真是个老糊涂!一定是我对他说的那一番话,才让他离开的。”徐大夫搔了搔头,后悔不已。“那日我在高家,传信向我提及,高夫人因为传义骤逝,体会人事无常,已不想阻挡传信和念心的婚事了,我一时高兴,也没有问念心答不答应,就一股脑儿地全向沈当家说了,当时他的脸色很难看,我还以为是伤重的关系。”徐大夫懊恼地说道。
“爹爹,不能怪您。”心妍心中感叹。
“姚姑娘,你有所不知,自从老大走后,现在整个刀庄群龙无首,一片混乱。老大这次是铁了心,不再回刀庄了——”马老三说道。
“他为什么要离开?”姚心妍得知沈梓秧弃婚后,对陈宝晴耿耿于怀。
“老大原本就看不上权位,什么陈家的、沈家的,他才不稀罕。老大在婚礼上挥了挥衣袖就走人,摆明将刀庄交给了光头和宝晴小姐——”
马三略过光头遭宝晴刺伤一事,不想姚姑娘心里更加不安。而姚心妍现下也毫无心思想象宝晴和光头的事。
她只想见一个人,她魂系一生的沈梓秧!
“三哥,请你带我去找他,天涯海角,我都要找到他。他说过的,他要用一辈子来还我,我一定要找到他,我只爱他啊——”六年的相思与等待,六年夜以继日的煎熬,姚心妍想到此捂着脸,泣不成声。
“姚姑娘,你放心,他上有高堂不会远走的,或许他只是需要一些时间——老大他对你从无二心啊!都六年了,他为你守了六年,日子过的比和尚还要清苦。大伙儿都以为你已经死了,要不是沈母和刀庄的压力,他根本不会娶宝晴的。”连光头都宁愿替老大挨刀,来成全他们,马老三又怎会不明了?
“那么沈大娘和刀庄的师傅,他们——”当初姚心妍无法立足擎天刀庄,无非就是众人的压力,而这压力就像一道厚厚的城墙,隔了千山万水,分成地狱人间。
“唉!要不是宝晴偷藏了你爹的信,让姚家遭众人误解,也不会活生生的让你们分离,又加上欧蛮的谎言,和大家无凭无据的猜疑——我们都错了……”
不!是她错了。沈梓秧不必还她什么。此时此刻,她的心豁然清明!她在桃花庄代替沈梓秧享了十七年的福分,她的心底清楚,沈梓秧根本不欠她什么,是老天要用这种方法来试炼她。她一直没有看清沈梓秧对她付出的深情,她只看见自己。
要不是他在蟠龙镇的桥墩劫轿,在枫林镇救她,要不是他不顾生死地替她受了毒箭,更用自己的手挡在小桃花的身上,又怎么会有现在的姚心妍?她还有这一口气呼吸,还有血肉有灵魂,还有感觉,全都是沈梓秧给的!
这是天上试炼她的火,没有这么多的烈火烧焚、这么多日子的分离,她怎么会知道独活的痛苦?又怎么会懂得珍惜?又怎么会明白,沈梓秧对她无怨无悔、情深似海的包容和怜惜?梓秧!梓秧!你可知我意?妾心感君怜,此情只问天。
只是,用六年来换这顿然的了悟,太长了!
姚心妍的眼睛里含着泪,雾茫茫地看着一幕幕前尘,看不尽的年岁流转,留不住的悲欢离合——她恨不得现在就能生出一双翅膀,飞向他坚实的怀抱。
“姚姑娘,我想——我知道沈当家在哪里,你放心在杨柳村等,我会再回来的。”马老三心细如发,这几年沈当家走南闯北的经商,无非就是为了一件事情。他看了看姚心妍,含笑阔步地离开徐家大门。
* * *
七天后马老三风尘仆仆地来到了杨柳村,他二话不说地催着姚心妍和小桃花上马车。一路往蟠龙镇而去,姚心妍的心跳加剧,心神不宁,没来由的不安颤动着全身。
她心有灵犀,心想一定是马老三寻到了沈梓秧,他们就要相见了。
她今生今世只愿己身如星君如月,长伴随、相皎洁。再见到他,到死也不愿分离了。
这一路走来,好像过了半辈子一样。姚心妍探出了头看,睁大了杏眼,记忆中永不褪色的红瓦白墙、飞檐云脊又出现在眼前。
到了桃花庄,马老三提起缰绳,马儿一声嘶鸣,姚心妍等不及地掀开幛帘,扶着车沿踏下金莲——
见到沈梓秧的那一刹那,姚心妍暗哑哽咽得说不出一个字来,她满脸泪珠晶莹地迎向立在姚花庄前的沈梓秧。
他重伤初愈,不久前来到自幼成长的家乡蟠龙镇,早在几年前他就买下了桃花庄,他费了一番心血重修庄园。他冥冥中就知道自己有朝一日会再回来,因为那是他多年前曾经对姚心妍许下的承诺。
“梓秧哥,你……你为什么还让我等?你一定是听了我义父的话,以为我要嫁到高家,所以你……你才这样的惩罚我、折磨我——”姚心妍投入他坚实的怀抱中哭得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还不忘轻责他。
“我原本还打算在你披上红袍嫁入高家的时候,再来个抢亲,让你一辈子除了我,都嫁不了人。”沈梓秧虽然一副正经的表情,但眼底还是露出了笑意。
“你……”姚心妍回想到往事,情溢乎辞,一时语塞。
“娘,这里是哪里?”小桃花年岁小,但也看得出大人不可言传的情意。
“小桃花,这里曾经是你娘和我的家,现在是咱们的家。”沈梓秧蹲下身来说道。
“他是你爹,小桃花——叫声爹!”姚心妍低头轻抚着小桃花的发辫。
“爹?是爹!哗——我就知道,我的爹爹是个大英雄、大豪杰,我以后也要像爹爹一样,把坏人打得唏哩哗啦、僻哩啪啦的。”小桃花在凤鸣坊见识过沈梓秧势如破竹的打坏人,小小的心里早就对这个高大魁梧的男人起了仰慕之心、孺慕之情。
“娘,这庄园好大、好漂亮,那儿还有花呢!”小桃花娇嫩的嗓音还在空中回荡,人早已一溜烟的跑进了庄园。
“心儿,我说过我会回来,两年前我买下桃花庄,不论你是生是死,我就是要实现对你的承诺。”沈梓秧站起身将她揽住,往自己的胸前靠,这动作仿佛早做了千万次的熟悉。
“哦……当年你不怕我做了鬼回来寻你?”姚心妍仰着头看他,带笑的眼瞳微微透着海天的深蓝,那是一种幸福的颜色。
“六年来,我就是希望你会变成鬼来见我,聊我相思……”
“好了、好了,咱们不要再说鬼了,我会怕,这些年来,我天天想你、念你、怨你、恨你,就是不甘心就这么放开你,当年我站在桥墩上要寻死时,还是一心想要回去找你,可是你就这么狠心的把我放了——”
“我是个傻瓜,误解了你爹,我是个听信谎言的大傻瓜……”
“不——不要这么说,当时连我都相信了,才会不敢回桃花庄,怕要证实了,恐怕连杀了我自己都还不够。梓秧哥哥,不要再想了,一切都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