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种在他面前抱怨的小“俗辣”,替他们可悲之余,他根本懒得费神与他们计较。
纵使在这个圈子吃不开了,凭他善于交际应酬的手腕,与“有心的话”和谁都能做朋友的天分,多得是能打进去、混熟、左右逢源的圈子。天底下有五、六十亿的人口,难道还怕找不到人做“朋友”吗?笑话!
人不为己,天诛地灭。
这便是谷洋跨越学生时期到就业后的数年间,贯彻始终的处世态度,直到……
“啧!”
摇晃著酒杯,平日极端讲究穿著的谷洋,今日却略带邋遢地坐在某间他和恋人不时会造访的小酒吧内。
俊美的脸庞阴郁著浓浓的怨怼。一双炯亮黝黑的瞳,因为酒精催化与数日未睡好的关系而浑浊、布著红丝。冒出头的胡渣点点散布在下颚,换成别的男人看起来会显得脏、狼狈的模样,但感谢双亲赐给他的好本钱──挺拔身形、深刻轮廓的相貌,使得狼狈成了性感,脏成了男人味。
“咋什幺舌呀?人家调的酒在夜店里可是‘顶港有名声,矮港人人赞’的,你却一脸喝得超不爽的表情,是想来砸我招牌不成?”讲话的魁梧男子蓄著小山羊胡,竖起小指头擦著酒杯,嘟了嘟嘴。
谷洋冷淡地瞟他一眼。“闭嘴。”
“厚!我是这儿的店长耶,居然叫我闭嘴?”
撇撇不耐烦的唇角,冷一瞪。
平白无故被“青”了一眼的店长,弹著舌根摇头叹息。“真是,阿仁没跟在你身边的时候,你就像个不定时炸弹一样,说炸就炸。我可没惹到你呢!”
“叫你闭嘴,还啰嗦什幺!我不能安安静静地喝杯酒吗?”听他提起情人的名字,让谷洋更不爽。咚地放下杯子,推回去。“再给我一杯!”
店长收过杯子,边转身从玻璃柜中取出威士忌,边说:“阿仁到底出差几天啊?快回来了没?等他回来了,我一定要跟他抱怨,叫他下次别把家里的野兽随便放生,得好好地套上铁链关在家里,免得误伤无辜路人。”
一杯重新添满的冰山威士忌送到面前,谷洋端起杯子,哼地说:“他一辈子不回来最好!”
店长张大眼,噗地一笑。“怎幺会有你这幺嘴硬的家伙呀?我真同情阿仁!他那幺好脾气的人,平常在家一定都被你欺负够本。你知道自己刚刚说的那句话,简直像个左等、右等,等不到亲亲老公回家吃晚饭,结果跟老公赌气、发拗的小妻子吗?哈哈哈,做人还是老实点,洋洋宝贝!想念阿仁就说嘛!若是晚上一个人寂寞得睡不著,我还可以代替阿仁去哄你入睡啊!”
谷洋马上嗤之以鼻道:“靠!万一我被你的老屁股压死,你赔得起?”
闻言,店长甩下手上擦杯子的软布,双手插腰地说:“你这个人真的很差劲耶!老实说,我还是不懂阿仁究竟是看上你哪一点?分明瞎了才会和你在一块儿!你最好不要太嚣张,小心仁善哪天看透了,把你给甩了,到时候我非放鞭炮庆祝不可!”
一口气喝干杯中的烈酒,谷洋摇摇晃晃地起身,冷笑地说:“听你放屁!仁善迷恋我迷恋得不得了,他根本离不开我!留著你的鞭炮,自己爽吧!”掏出两张千元大钞丢在吧台上,掉头离开。
店长在他身后竖起中指一比。
站在一旁,刚来打工不久的小弟好奇地问:“那人是店长的老朋友吗?真难得看到店长在店里和人起口角呢!”
“谁那幺倒霉交这种烂人当朋友!要不是他的另一半是店里的常客,和我是多年老交情,我才没当场把他赶出去,否则光是他讲的那句放肆话,就够我将他列为永久拒绝往来户了!”借著用力擦拭吧台出气的店长,回道。
“喔,是这样啊!”
打工小弟点点头说:“我还在纳闷保罗店长的‘朋友’里,好象很少出现那幺酷的型男说。”
“啊?喂,臭小子!你这话是什幺意思?”店长揪住小弟的两只耳朵,龇牙咧嘴地说:“我家达令、我家哈妮们,是哪里比不上那种烂人?不要以貌取人!就算他们长得没谷洋正,但他们的心地可是比他好上千万倍不止!”
“长相本来就没啥搞头了,个性再耍机车的话,是存心讨打啊?”一吐舌。
“还讲,死小鬼!”轻槌他脑门一下,店长无法苟同现在年轻人的“想法”。“等你长大就会知道,性格比长相重要多了!看外表喜欢上一个人,和买水果只看漂亮表皮一样,剥开来酸死你、苦死你!”
“说是这样说,可是大部分的人还不是都只重外表。刚刚有好几个人都跟我打听那位型男的事呢!”打工小弟抬起下颚,一扬。“看,连到了门口,还有人不怕死地前去搭讪。”
店长抬头一望,看到谷洋被人拦下的场景,无奈地抿抿嘴。
重视外貌、崇尚俊男美女的世界潮流一天没变,就会惯坏了更多像谷洋这样条件出众的男女。当然,不是每个人都可一概而论,可在他眼前的谷洋,就是最好的例子。本性绝非无可救药的坏,但缺乏体谅他人的温柔、无法为他人设身处地著想的自私,从小到大占据长相与聪明的优势,造就他无往不利、予取予求的偏颇性格。
要是能让谷洋狠狠地跌一跤,尝到些许挫折感,他才可能有所长进吧?但,这点就不是保罗能左右的了。
不知道和这样一号天生能招蜂引蝶的“爱人同志”交往,阿仁私下受了多少活罪煎熬?起初对谷洋这号人物不熟,还没特别感受,如今保罗最感大惑不解的,就是他们两人怎幺能交往到现在?不是他故意要唱衰他们两个的恋情,但……
不管从哪个角度看,仁善与谷洋根本就是完全成反比的类型。
一边是体贴、善良、性格好到没话说的仁善。
反观这厢则是利己主义、唯我独尊、性格恶劣到无与伦比的谷洋。
确实,有一种情侣是互补型的,特别热情的和特别内敛的凑在一块儿,抑或是急惊风与慢郎中的配对。做这一行,保罗也看过不少极端反差的情人能配合得天衣无缝,知道性格差异绝对不是恋爱的阻碍,反而是种调味料。可他们这一对实在歪斜得太离谱了,一边是拼命让步,一边是得寸进尺,这样下去迟早会破局,会整个倾倒的!
看著谷洋甩掉恼人苍蝇,走出店门口,保罗也将这些困惑放下。这些问号,终究只有当事人才找得到答案,他们这些旁人只有雾里看花的分,不是吗?
那该死的店长!
谷洋在进入夜店前,心情已经够糟了,离开夜店时,更是“杜兰”到最高点。
好死不死,竟被戳中自己最近一直在烦恼的问题核心!他除了把这股无处宣泄的怒火转移到店长身上外,还能拿什幺出气?
嘴巴上逞强地说,他一点儿都不担心仁善会变心,但另一个自己可没有这幺大的自信。人家说夜路走多了,会撞见不该撞见的东西,现在的他俨然是亏心事做太多的坏蛋,成天担心老天爷会不会决定一次算总帐,报应他过去作恶多端的行径,让仁善对他的爱意“一夕消失”,决定与自己分道扬镳。
不然,为什幺自己要求仁善不要到米兰出差,仁善却置若罔闻,说什幺也要接下这份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