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眼睛哭瞎,问题便能迎刃而解了吗?真傻。”
仁善顺手泡了热茶,端到客厅。“阿陵,刚刚在电话里头,你哭得乱七八糟,话也没讲清楚。你说芙渠会去自杀,是她留下了这样的字条吗?她失踪前,有没有任何迹象?你们后来都没联络我,我以为没消息就是好消息。结果……怎幺会这样?你们两个到底有没有好好谈过!”
显得六神无主的双瞳,茫然地盯著墙壁,宋陵哑声道:“我努力过了,我非常努力地要她和我谈,但她就是躲我。逼急了,她连家也不回了,始终待在老家。这一个多月,我天天都等她自己回来,等得我白发都长出来了,工作也因为不专心、频频出错,现在被冷冻起来。”
摇著头,她将脸埋在手掌里,嘶喊著:“我能怎幺办?你说,阿仁,我求她、我拜托她……若是下跪她就愿意跟我谈的话,我便马上跪下!但她不和我沟通,我还有什幺办法可想?我好痛苦,我好想死!”
“阿陵……”上前环住她的肩膀,仁善反省自己方才的语气太凶了,改而柔声劝道:“没有人责怪你,除了你自己。你不要忘了,你还有朋友会帮你的,我不就在这边吗?我们一起想办法嘛!不要这样折磨你自己,放自己一马。世界上没有不能解决的问题,你只是需要静下心来思考而已。听我的话,乖,把眼泪擦擦,告诉我究竟是怎幺回事。”
“阿仁。”如溺水者遇上浮木般,宋陵攀著他,点点头说:“谢谢、谢谢你来陪我!没有你,我真不知道该怎幺办才好!”
“好、好,我都知道、我都了解。”
成功安抚下宋陵后,仁善接著便循序渐进地引导她有条理地说出芙渠失踪前的事。由于宋陵等不到芙渠回来,只好谎称自己受伤,大吃一惊的芙渠赶回来后,知道这是宋陵捏造的谎言,两人大吵了一架。多日不见人影,已经够焦急的宋陵,口不择言地要芙渠选择,究竟是要她,还是要双亲?
伤心的芙渠于是说了──“你们都逼我作决定,我就是无法决定,才会惹得你们都不高兴。既然这样,我一个人消失,你们便不会再争了吧?”
留下这句话后,萧芙渠到现在都没消没息的。
“起初我以为她是出去冷静、冷静,等她恢复理智后,会再回来和我商量。”满脸悔意地,宋陵道:“等了几个钟头后,我越想越不对劲,我怕她的‘消失’是要从这世上消失,便开始到处打电话,问每个朋友有没有看到她,甚至连萧家我都打去问过了……没人有她的下落。我慌了,想找警察帮忙,他们却说我不是芙渠的家属,没有报案的资格,再说她是成年人,失踪不过半天,要我自己再等等看。”
宋陵绞著手,泪水再度涌上,她哀戚地望著仁善。“帮帮我吧,仁善,我一个人真不知还能做什幺,要怎幺样才能确定阿芙平安无事!”
首先,还是得确定芙渠的失踪是真是假。
因为一时气话而冲动离家的人,百分之八十会先在外头闲逛,直到冷静下来,才会想著该去哪里。以仁善自身的经验,大家多半还是会回自己熟悉的地方去。芙渠经常出入的地方,除了这个家以外,就剩工作室、老家和……
“对了,还有保罗的店呀!”仁善击掌喊道:“她会不会去保罗的夜店喝酒了?”
宋陵茫然无神的眼,一下子亮了起来。
“你联络过保罗没有?”
她摇摇头。
“我来打电话!”仁善说行动就行动。
宋陵双手合十地祈祷著,她紧张地凝视著仁善拨电话、讲电话的一举一动。
“保罗,是我,我要跟你打听一个人,你帮我找找看她有没有到店里……对、对……她在?真的?……嗯、嗯……好,那就这样吧!你先帮我看著她,我和阿陵马上赶过去。拜托你了,谢了。”
电话一挂上,宋陵旋即放下冰袋,跳起来说:“给我几分钟盥洗,阿仁。我希望和芙渠再见面时,是个干干净净、原原本本的‘宋陵’,而不是个哭哭啼啼,不像我的我。我不要让她看到我落魄无神的样子。”
“好,你快去吧!我等你。”
眼神恢复清明、坚定的光芒,五官不再被阴郁笼罩,而是被冀求光明的希望取而代之。仁善很高兴宋陵重新振作了,这才是他所认识的,那永远光芒万丈、神采飞扬,天生魅力无人能挡的宋陵。
最适合她的,还是自信、强而有力的双眸。
灰暗、烟雾弥漫的夜店角落里,一个人在角落独饮的娇小女子,圆圆小脸垂落两行珠泪。这副不寻常的模样,促使有些人好奇地上前搭讪,有些人则窃笑耳语。女子对这些事都不理不睬,整个人恍惚、出神,像是进入一个完全独立的空间里,将自己与外界隔离开来。
“店长,她不要紧吧?”打工小弟问著保罗。“她脑筋是不是有点阿达?”
“呸呸,小孩子少乱讲!你是没看过心碎、心伤的人吗?”保罗一瞪。“等会儿就会有她的朋友过来了,在那之前你给我好好的盯著,千万别把人看丢了!”
“啊娘喂~~我这下子变成了幼稚园保母吗?”
“嘘!”
走进夜店的仁善刚好听到这句话,他对保罗苦笑了下,挥挥手,表示别放心上。
保罗以手指出芙渠坐的包厢位置,宋陵顺势望去,美艳的脸瞬间扭曲为哀愁与疼惜。
“那是……我和她私奔时,带她来这间店内用餐,我们所坐的小包厢。她还记得,没忘记。”哽咽地说著。
“这不是最好的答案了吗?从哪里跌倒,就从哪里爬起。她选这个地方,不正代表芙渠很渴望能和你重修旧好,可是她一个人是办不到的。阿陵,十多年苦恋换来的爱,不是脆弱得不堪一击的吧?证实这点给我看,你一定能办到的,对不?”
深吸一口气,宋陵擦擦眼角的泪,双瞳经过二度炼,更现璀璨坚定的光华。她向仁善感激一笑,跨著大步走向小包厢。
这是场不输给任何好莱坞浪漫喜剧,无声却令人感动的美好一幕。
因吵架而分开的情侣们,再次重逢的瞬间--
“她”,反射地想逃。
她,迅速地给予“她”拥抱,加上无数的忏悔、无数的爱语低诉。
“她”言词激烈地挣扎、“她”哀哀泣诉地摇头说不能,“她”痛苦折磨自己的泪滴,都被她用手指温柔地拭去了。她执起了“她”的下颚,“她”不依地撇开,她不死心地再做,“她”终究无法逃避地凝视回去。
两人情难自禁地相互拥抱,轻吻著。
不晓得是谁先鼓掌的,受到传染般,大家都纷纷拍手给她们祝福。
仁善笑了。
问题虽然没有消失,可是至少她们已经跨过一道障碍,希望她们能开始面对彼此,开始试著携手面对问题。
心头暖暖的,眼眶热热的。仁善决定要早点回家,因为他忽然间非常地想念谷洋的嚣张与坏坏的笑容。
“……如果她们也能获得家长的祝福就太好了。你觉得呢?”趴在谷洋的胸口上,仁善边用手指头顽皮地在光滑的肌肤上,玩著单人OX游戏,边说。
“我?”奇怪,这事和他“觉得”有关吗?“我说,你那内有蹊跷的笑脸,是在图谋什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