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少福晋,得罪了。」大夫轻声对着急促喘气的小美人说着,只见她黑缎子般的秀发全被冷汗给濡湿,细眉紧紧皱成一团,那利箭直直穿透她臂膀造成皮开肉绽的伤口,令她清瘦的身子忍不住直发抖,彷佛一个不留神就会立刻香消玉殒似的。
大夫抓住庆妍纤细的手臂,凝神屏息,接着精准的将利箭抽了出来。
「啊--」气若游丝的小美人再也忍不住张嘴惨叫,娇小的身子猛然弹跳起来,然后瘫软在床上,昏厥过去。
随后,在大夫上了药后,采福和苏嬷嬷连忙替庆妍擦拭脸上和身上的血迹,再轻巧的换上衣裳后盖上棉被,安安静静的守在床边,而气氛凝重的外厅,德贞和佟佳氏正小声的说着话。
「大总管,你该早已派人通知大贝勒?」佟佳氏看向前来待命的大总管,只见对方一听到问话就微怔默认。
「大哥知道了却没赶回府?」德贞脸色极为难看,她早知府里有众多大哥的探子,王府里的大小事务不曾躲过他耳目,可如今发生了这么大的事,却不见他回来探视。
「难道咱们估错了,大哥对庆妍仍然无动于衷?」德贞看向冷着脸的佟佳氏,后者沉默不语。
「大少福晋手臂上的箭虽然取出来了,可是失血过多,再加上摔下马时伤及内脏,恐怕仍有危险,这两天得派人守在床边,以免……」
「知道了,你先下去吧!」佟佳氏挥挥手让大夫离开。「一切就看这孩子的造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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德敏回王府时已是深夜,他直接返往自个儿的院落,却没想到已经有人等在门口。
「今天府里差点多了具尸体。」来人站在竹影扶疏的阴暗处,语气透着不满。
「终究还是没事,不是吗?」德敏没有停下脚步。
「大夫说现在还是有生命危险。」高瘦的身影挡住他的去路。
「妳来就是想说这个?」他刚毅的下巴始终透着冷漠。
「你不过去探视?」几乎咬牙切齿。来人走出来站在月光下,就是一脸愤慨的德贞。
「她自有妳们照料,何须多我一个?」德敏依然冷傲。
「你!」德贞气煞,眼神倏地转变,冷哼一声,「你没去也好,反正庆妍昏倒之前也再三阻止我们通知你,她根本不想让你去看她!」
「我奉劝妳别蹚这浑水,没事做可以多念点书,别学那些闲嗑牙的本事。」德敏冷傲撂下话就走。
德贞气得脸色一阵青、一阵白,「我现在总算明白,为什么今天下午庆妍出游时,拚命求我劝你写休书,因为她再也受不了你的所作所为,还不如让你休了她比较痛快!」
德贞说完立刻就走,德敏则握紧双拳旋即又松开,「砰」的一声,用力推门而入。
半晌,闪着一盏烛火的屋内多了个人影。
「禀大贝勒,这是大夫取下的箭。」桌上多了一支沾满鲜血的长箭。
「所有今天随行的人都给我逐一调查,两天后详细禀报。」
「是。」
「下去吧!」德敏挥挥手,冷硬的脸庞在烛光摇曳下忽然显得有些怔忡。
我要当德敏的福晋。
你今晚来我房里睡觉好吗?
德敏,对不起,我、我不小心把那幅画给弄坏了,对不起、对不起,你不要生气……
我只是想看看你住的地方,想多了解你……
高大伟岸的人影倏地站起,恼火的用力挥手将茶几上的花瓶扫到地上,发出砰然巨响。
这女人非得扰乱他平静的生活是吧!非得搞得整座王府不得安宁,让所有人都以她为重心是吧!她就不能当个无声无息的大少福晋,让他察觉不出她的存在吗?就非得将喜怒表现在脸上,想什么就说什么的口无遮拦,闹得整座王府、整个生活都乱了秩序,然后再轻轻松松派个说客来求他休妻!
德敏恨恨的看向怵目惊心的血箭,用力挥手欲将之毁坏,却在即将扫到利箭之际硬生生收住势子,转而重重拍打在桌面上。
第六章
窗明几净的花厅,好些个态势尊贵的年轻贵族分坐在椅子上闲聊,从国家大事到哪府哪家的小道消息无所不谈。
「礼亲王府的兰泗贝勒不肯接下视察江西的职务,可把老王爷气煞,听说这几天老王爷还把他锁在房里不让下人送饭,存心逼他答应不可。」
「这么个立功的轻松职务,他竟然傻到不想接?」
「呵呵~~这其中奥妙还得听德敏来说说……德敏?」男人调侃似的话乍然中断,全场人都看向正在发愣的主角。
向来精明倨傲的德敏贝勒竟然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大伙儿面面相觑,互相使着眼色,最后终于有人看不过去伸手推他一把。
「做什么?」回过神的德敏神情不太自然。
「你这家伙是谁假扮的?咱们认识的那个言词犀利、从来不曾发呆的德敏贝勒跑哪儿去了?」有人逮到机会故意揶揄。
「你把眼珠子拿出来洗干净就看得清了。」德敏不耐烦的站起身,「我还有事先走了。」说完也不等其他人反应,径自退席。
在场的人一阵讶然。
「刚那个是德敏没错吧?!」有人重新再问。
「你少无聊,发个呆又没什么稀奇,值得这么大惊小怪?」
「德敏也会发呆?坦白说还真稀奇。」
「人总有失算的时候,这才有意思啊!」有人呵呵笑着。
「他失算什么了?跟圣上交代的差事有关吗?」
「跟圣上无关,可偏偏更难解决。」
有人立即冷哼,「还有什么比朝廷差事更费心的?」
「没听过清官难断家务事吗?呵呵~~真有意思啊!」
花厅里,你一言、我一语好不热闹,可被热络讨论的主角的心情就没这么轻松了,他离开聚会后直接返回府第,听取这几天每日必听的消息。
「昨晚德贞格格来房里瞧过大少福晋,还说大少福晋快瘦成猴子,到时就只剩两个大眼睛嵌在瘦巴巴的脸上,不过这可是德贞格格说的,咱们倒是觉得大少福晋仍然是国色天香……」
「别跟我说这些拍马屁的无聊浑话,只管说大少福晋的事。」一直凝视着窗外的男人倏地开口。
「是,奴婢该死……这德贞格格和大少福晋闲聊时,大少福晋看上去精神还挺好,可到了晚上却又忽然不对劲了,听房里的苏嬷嬷说,大少福晋整个晚上直冒冷汗、发高烧,还不停的说梦话……」
「说什么?」德敏忽然一问,倒把说得正畅快的丫鬟给问倒了。
「这……奴婢会再去问清楚。」
「我不是说了要详细禀报吗?」他沉下脸,语气不悦。
「奴婢该死。」谁知道竟连大少福晋说的梦话都得记下来呀?
德敏甩袖不耐,「继续说。」
「今天一大早,苏嬷嬷请大夫来瞧过大少福晋,说是伤口没处理干净才会发烧,所以又清洗伤处、重新上药。」丫鬟看着主子倏然冷怒的脸庞,有些害怕的吞吞口水,「后来采福喂大少福晋喝粥,可大少福晋摇头不肯吃,只说一声累,就又睡着了……」
「然后呢?」
「然后奴婢就来您这儿禀报了。」
德敏微微皱眉,仍旧伫立原处,凝神不语。
「对了,」丫鬟忽然想到又说:「奴婢听采福说,大少福晋自从遇袭后晚上总睡不安稳,几乎每晚都要采福或苏嬷嬷陪在床边才能入睡,可就算睡着了,一个晚上也会吓醒好几次,每回都浑身冷汗,然后又要好一阵子才能再睡着,大少福晋有时候甚至不敢睡觉,稍有一点儿声响就坐起身来,直喊『采福』、『采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