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言,缄默不言的易问蓦地撑起上半身,“命在旦夕?什么意思?”话一脱口,他急喘了下,眼睛闭上好一会儿,才再度缓缓张开,俊脸却失了血色。
“当初贫尼遇着杜施主时,她身上已因患病而虚弱至极,送回天威山庄后已奄奄一息了,所有大夫皆束手无策。”她故意略过杜笑影小产的那一段。
“那群庸医!”易问怒不可遏地咬牙低吼,“影儿身子本来就虚弱,再加上怀有身孕,她根本承受不了一点儿波折——”
说到这里,他蓦地转头,“祈福,帮我备马,立即前往天威山庄一趟。”
“爷,您身子抱恙,恕属下难以从命。”
“你——”易问脸色铁青,气一攻心令他昏眩了下,但闭眼定气强撑住后,他立即张开眼,“别违抗我的命令,祈福——”阴沉的语气带着强势的威严。
“易施主莫急,你本身伤口未愈,待一段时间伤好后再赶去也不急。天威山庄不乏灵药,杜施主应该已受到妥善疗养,不会有什么问题的。”慧净立即上前阻止他的行动。
易问瞪着她,“这是你的保证?你知道欺骗我的下场是什么吗?”
他恨这种力不从心的感觉,而肺腑之内的剧痛犹在,如果此时动身纵马前往,会让他的伤处加重,到时可能连大罗神仙也救不了。
但心中又极度放不下笑影的病情,他迫切需要一个让自己放心的保证。
“阿弥陀佛,出家人不打诳语。易施主就听了贫尼这一句劝吧。”
“好,我听你的——”他的身子快有些撑不住了,咬牙压抑住那份晕眩,易问再度开口,“易某心中疑惑,师太真只是为了我和影儿之间的这一份恩怨才来吗?”
“易施主不必怀疑贫尼的用心。”慧净慢道,祥和的脸上一片平静,“方才听闻杜施主身子抱恙的消息,你万分火急的模样,想必是心里早消了对杜施主的怨尤了吧。”
易问捂住心口处,神智开始有些涣散,他大口大口地吸着空气才缓了那剧烈的痛楚。听到她的话,他沉默了良久,“我从来就恨不了她……”
他声音低缓,话一出口,原本那阴鸷着气息、脸色冷厉的男人就褪去了一身的暴戾,霎时变得悲沉。
他的心口在痛、伤处在痛,全身上都难过不已,但……是的,他没恨过笑影——那个欺了他而又献身给他,最后还口口声声说不要他的孩子、怕自己被玷污了的女人。
她是唯一一个将阳光带进他的生命,照亮了他人生的女子。
灿烂、艳如春花般的笑颜,悦耳清脆的笑声,都是他极度着迷之处。
是她先惹上他的,她逃离不了,而他也真的再也放不开她了
这真是一个皆大欢喜的结果,不是吗?心结终于打开了,也释怀了,这个所谓的恩怨也由此不再存在。
慧净看着易问昏迷过去,她转过身望向祈福,伸手自袖里拿出一个小瓷瓶,“小施主,易施主心肺内郁气已清,这瓶清心散你每口让他服下,可保心内清净。”
“谢师太。”祈福接过,淡道。
“杜施主身子已拖不得,方才我让易施主吞下的保心丹是佛家圣物,可以助他尽快康复起来。小施主,记得要在半个月后让他尽快动身前往天威山庄,免得杜施主会有不测。”慧净的声音忽然变得沉重。
祈福一怔,面无表情地望她许久,而后才缓缓地点了头。
第十章
一个月后
“小姐还是每天晚上都作恶梦吗?”杜天威紧锁眉头问道。
“是的,庄主。”无垠的表情凝重。“奴婢每天晚上守在房里,夜夜都听见小姐的哭喊,就连上次陈大夫开的宁神丹都不能让她安睡。”
再这样下去,小姐的身子一定会越来越衰弱,每晚作恶梦是极伤人身心的。这样一想,她忍不住心急了起来。
杜天威沉下了脸,“那么多个大夫都来看影儿的病,开的药却是半点也没用的,这到底是怎么旧事?”
“庄主,小姐的病是心病,日思夜想早已积累了大半,每晚作恶梦不过是心思映射出来的一种现象而已,依奴婢想,心病该找心药医,您看……”
眉头一皱,杜天威望向她,“无垠,你的意思是……易问?”他猜测道。
“对,小姐以为自己将易公子杀死了,所以心痛难除,每晚都会梦到这些,还有小产流掉的胎儿,令她一直不停地责怪自己。”
无垠语气严肃,“庄主,如果您想让小姐真正康复起来,就再次把小姐送回易公子那里吧,我们应该相信他的能力。”庄主没让他们告知小姐易问并没有死,说是有他的考量。
闻言,他微眯起双眸,“你没见影儿去了那里一趟,回来就成了什么情况,我岂能再把她送人虎口!”
“但是庄主也应该知道,小姐心里在意的人是谁,她每晚梦里的人又是谁,小姐的心不安,她的哭泣、她的恐惧及她的自责,一直都是为了易公子。”
无垠一鼓作气地把心里想说的话全说了出来,心里没有害怕,她只是担心顽固的主子会听不进去。
杜天威脸色黯沉,垂在身侧的拳头倏地一把握起,他忽然猛捶了下梨木雕成的茶几,发出“砰”的巨大声响。
“庄主,请息怒……”无垠立即跪了下来。
“你起来吧,这无关于你。”他淡淡地睨向她道,并不迁怒。
“是,庄主。”她立即站了起来。
“无垠,你一向冷静,如果你提议让影儿和易问重新在一起,那下一步到底要怎么做?”
“回庄主,我们先等。”无垠说道,语气沉稳笃定。
“等?”杜天威蹙起了刚毅的眉,不解地望向她。
她点点头,“对,半个月之前,我就已得知他伤口痊愈,现在应该是一直在休养调息。庄主,我们以一个月为期限,就算是给小姐和易公子一次机会,一个月内,他若赶来山庄,这便显示出他的诚心,如果没有,那从今以后小姐就留在庄里,与易公子就此恩断义绝,两不相欠,庄主你也大可放心,这样可好?”
杜天威听了她的话,不禁沉吟起来,过了许久,他才抬头望向她,“无垠,就依你的意思去办吧!如果姓易的小子真对影儿有心,我也就不再坚持反对了。”
想到唯一的女儿现在的处境及情形,他不禁在心里微叹了口气。
“你先去小姐那边吧……”他挥挥手,让她先离去。
☆☆☆
十七天后 天威山压
“庄主,邪医易公子在庄外求见。”门卫匆匆进到庄里报告。
正在书房里研究书册的杜天威惊站而起,一张肃冷的脸上尽是惊讶神色。
“快请至厅里,我这就出去。”他急忙对门卫道。
“是,庄主。”门卫急匆匆又跑了出去。
一出到大厅,便见红木椅上坐着一名俊美的男子,但他脸色黯淡,连眼眸也有些沉暗,优美的唇也因没有血色而略失神采,但他整个人看起来仍俊美非凡。
杜天威在望见他时,明显地一愣,“公子是……”
男子身后的少年淡淡开了口,“杜庄主真是贵人多忘事,我们爷上次才来把令嫒带回去救治,这事看来庄主不记得了。”
“祈福,不得无礼。”易问轻淡地开了口,语气没有以前的冰冷和僵硬,而是带着沉然。
“是,爷。”祈福面无表情地退下。
“易问,真的是你?”杜天威仍是有丝不敢置信,易问此刻没戴面具,以真面目示人,让他吃了一晾,而且他连气质和感觉都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