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之间到底有多久没有“行房”?久到连我自己也算下出来。这样到底还算不算夫妻?这并不只是小孩的问题,或许我们之间也有问题。
“没想到连模范夫妻也会有问题。”老吴带著几分醉意说著。
“你说什么?”我没听清楚,又问了一次。——这里很吵,公司里几个年轻人拿著麦克风嘶吼,唱著王力宏的新歌,我连听都没听过,第一次发现自己老了。
“就是小沈和小娴啊!他们感情这么好,没想到上个月离婚了。我们同学之中,现在大概就算你们夫妻俩最幸福了。”
我们夫妻在别人眼中仍是最幸福的?
老吴继续说著,“我老婆烧的菜根本不能吃。我的老婆如果有你的老婆一半贤慧就好了。”
“她也没有你说的这么好。”我由衷地说,虽然妻的厨艺是公认的好。有句话是这么说的,“要抓住男人就要先抓住他的胃。”妻这点做得 很好,但是胃以上和胃以下难道都不重要了吗?
“哇,你居然说这种没良心的话,真是人在福中不知福。”
我是人在福中不知福吗?
我和清清去了兰屿,兰屿很小,我们租了一辆摩托车,大约一个小时就绕完了全岛一周。
那里有一片青青草原,翠色的青草绵延王天际,蔓延成一片淡绿色的烟霞。我牵著清清的手定在小径上。然后我对她说:“我结婚了。”
她眯起了眼睛,睨著我。
“对不起,我应该一开始就告诉你。”我松开了她的手。
“其实我早就猜到了。”她看了我一眼,笑了笑,“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在那问面店,你的手上戴著婚戒。我只是有些不确定,婚戒不是都戴在中指的吗?”
“我以前很瘦,婚后胖了快十公斤,手指也胖了一圈,中指戴下下,只能戴在无名指。”我叹了口气,好像在说一个好久好久以前的故事,而那也不过是五年前的事罢了。但我还是不了解,“但是你……”
“你是不是要问我,既然知道你已经结婚了,为什么还肯跟你在一起?”
“为什么?”
“因为我觉得你看起来像个好男人,这答案会不会很荒谬?”她牵起了我的手,往前走了几步,指著天边,“我们走到那里,今天天气这么好,一定可以看到小兰屿,说不定还可以看到恒春半岛呢!”
油绿的织毯上,洒著夕阳的余晖。
她牵著我的手,从闲云野鹤的轻快步伐变成了老态龙钟的步履。
“我如果继续佯装快乐,就下真了,对不对?”她终于停下了脚步,望著我,“其实第一次见面以后,你每次和我见面,都把戒指拔下来,我就几乎确定那是婚戒了。可是自己胡乱猜测的和亲耳听到的,毕竟还是不一样。”
她抱住我,把头靠在我的胸膛。
我觉得歉疚,我站在遗世独立的绿色小岛上,四周是清爽的青草香,可是我所做的事情却是飘移在幽暗的折缝中。
我其实并没有从那里走向这里,也没有从妻的身旁走到清清的怀抱,我其实一直站在自我世界的中心,下曾离开过。
许久,清清抬起头来,眼眶红红的,我以为她会哭,但她没有。
“你的婚姻一定很乏味吧!”清清的头枕在我的肩上。
已经深夜了,躺在床上,我们两个却都没有睡意。
“我们是自由恋爱结婚的。当初还下顾家人的反对,闹了很久的家庭革命。”
“原来任何一个平凡的婚姻背后,都有一段轰轰烈烈的爱情故事。
我们促膝长谈了一整夜,从我认识妻开始到结婚,从甜蜜到索然无味。
好多话我从没对人说过的,全都对她说了。
我已经很久没有和妻这样说过话,我最常和她说的话就是,“饭煮好了没?”她最常对我说的话就是,“你要记得把这个月的生活费汇进我们 的户头。”
清清翻身坐了起来,凝视著我,“我很羡慕你,只有一个女人,感情的世界愈单纯愈幸福。我每次都以为找到了真爱,不久以后就会失去,你 会是我的真爱吗?”
我无法回答,只是抱了抱她。
然后她开始诉说她的爱情,她的爱情故事好长。
“你是不是觉得我太容易爱上别人。我才二十六岁,你却是我第五个男人,听起来是不是很吓人?”
“也不会,现在的年轻人,不都这样的吗?”我言不由衷地说著。
“那你几岁?”
“三十八。”
“那就是快四十了,我以为你才三十出头。四十岁,天啊!好、好老。我不能想像我四十岁时会是什么样子?”
—我是三十八,不是四十。”
“好吧!你是三八,这样可以了吗?”
“喂,我怎么感觉你像是在骂我。”
她笑了笑,继续把头枕在我的肩上。
“我一直谈恋爱,因为我是一个怕寂寞的人,可是谁不怕寂寞呢?”她呢喃著。
“不论是不是惧怕寂寞,最终我们都会一个人走完最后的路,孤独地在地下长眠。”
“所以我们才要在长眠之前,寻找心灵的伴侣。”
我们害怕孤独,所以寻找心灵的伴侣。可清清会是我心灵的伴侣吗?
第一道曙光洒了下来,天不知下觉地亮了。
从兰屿回来以后,并没有什么改变。清清不再提起我已婚的这件事,我当然也下会再提及。
我们一样到诚品相见,然后一起吃晚餐,有时去看场电影,有时去公园散步。假日便相约出去郊外。
今年的冬天比较冷,几波寒流下来,天气变得很冷。
“天气这么冷,我们去洗温泉吧?”她说。
在天籁的露天温泉中,清清穿著比基尼的泳衣,姣好的身材展露无遗,几个男人垂涎的眼光,让我感到虚荣的快乐。
回程的路上,我们绕到了大坑,到“大树下”那问老店,我点了清蒸臭豆腐、红烧臭豆腐、炸臭豆腐、麻辣臭豆腐。
“你点这么多种啊?”她睁大眼睛。
“很好吃的,吃吃看。”
“我不吃臭豆腐的,很臭。”她摇摇头。
“不喜欢吃?觉得不好吃?”
—我没吃过,不想吃。”
我笑了,“住在台湾的人怎么会有人没吃过臭豆腐?”
“就是没吃过啊!闻到那味道就觉得臭,一点都不想吃。”
“就是臭才叫臭豆腐嘛!闻起来臭,吃起来香。不过一旦你吃了以后,就再也不觉得它臭了。你看这臭豆腐,外面的皮酥酥脆脆,里面的豆腐绵绵的,很香,口感又棒。真的,尝一口看看,很好吃。”
她摇摇头,“不吃。”
“那我就不客气了。”
我唏哩呼噜地大口吃著,忙著没时间说话。
“有这么好吃吗?”
“要不要吃一口?I我夹了一块豆腐,放到她的嘴边。
她皱著眉头,夸张的捏著鼻子,吃了一口,忽然表情就变了,“下难吃嘛!我大概是饿了,饿的时候就会觉得东西特别好吃。”
我是不是也饿了,处在婚姻中的爱情饥饿状态,所以任何女人都诱惑力十足?
不,下是这样的。清清是个特别的女人,有一种令人放松,又值得别人信任的力量。
她又大口的吃了好几口,“还挺好吃的嘛!”
说完,整盘的臭豆腐全搬了过去。
津津有味的吃著。
“原来这么好吃,怎么不早说?”
我明明早就说了。
“喂,留一点给我啊!”我假装护卫著眼前的这盘红烧臭豆腐。
“给我。”她笑著把我眼前的这盘也拿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