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央痛苦地闭上眼睛,如果文瑞肯开枪的话,对他来说,或许才是一种解脱。
“时老,你真的觉得你够无情吗?”面对此刻无声的沉重,莫司问了时央一个很奇怪的问题,“当时还是杀手的你真的够无情吗?”
“你说什么?”时央睁开眼睛,不解地望着莫司,不仅他的意思。
“你恨了聂先生那么久,如果你真的够无情的话,又哪来的恨呢?”当局者迷,旁观者清,莫司觉得自己才是看得最透彻的一个。
“我……”时央一时语塞,找不到话来反驳他。
“你对聂先生有朋友的情、兄弟的情,否则是不会恨他那么久的。”莫司说得很肯定,“而且你自己一定不知道,在听到风要来杀聂先生的时候,你的神情有多紧张,仿佛要被杀的人是你自己似的?”
如果说了那么多他还不明白,那他干脆撞墙去算了,老头子就是老头子,连脑袋瓜也老得转不了弯。
时央先是望着他沉默了好一会,才自嘲地笑了,“是吗?”
原来,当时自己满嘴的无情都只是表面的假相,他仍旧只是个凡人、仍旧是跳脱不了七情六欲、仍旧……哎!做不到绝对的冷心。
聂行风此时突然从沙发上站起来,一言不发地走出去,令在场的众人均顿时愕然,柳妤柔由于措手不及,拦也拦不住他。 —
“行风……”她呆了一下,也要跟着追出去,他怎么那么别扭呢?难道不知道他这样很伤老人家的心吗?
“让他自己静一静吧!”莫司阻止了柳妤柔,“事情突然转变成这样,也难怪他无法接受了。”
聂文瑞专注地望着聂行风刚走出去的门,眼神变得狠复杂,却仿佛又多了一丝安慰,不论情况怎么样,至少,儿子是回到了他身边,而他,在每年亡妻的忌日之时,也可以对她有个交代。
昏暗的房间里,只有一小点火光微弱地亮着。
聂行风坐在椅子上,看着窗外天空上那一弯新月,面无表情地抽着烟。
此时他的心里是挣扎的,小时候,知道自己不是时央的亲生儿子之后,他也曾经不只一次地幻想着,他的亲生父母是怎么样的?可是人大了,心也冷了,那些童年时小小的梦便全部被他锁在记忆底层,再也没有翻出来过。
渐惭的,他习惯了孤独,也习惯了“孤儿”这个身分,他相信时央对他讲的每一句话,也从不会有异议地去执行时央要他做的每一件事,因为时央是抚养他长大的恩人——他真的很相信,如果没有时央的话,自己早就饿死了。
可是事实却告诉他,时央竟然是绑架他的凶手,如果没有时央的话,现在的自己应该是个人人称羡的大少爷……他并不在乎那些身外之物,他在乎的是,时央让他背负了多少条的无辜生命。
他的双手现在满是血腥,他的灵魂充满罪恶,他……配不上妤柔,是的,这才是他最最在乎的事,妤柔是如此圣洁如天使,这样的自己,怎么配得上她?
“行风?”房间的门被打开,外面的光线透进来,柳妤柔探进半个身子,“你在这里吗?”
聂行风不动、不说话,仍旧望着天上的月亮,而手上的烟已经烧到他的手。
“行风?”柳妤柔看到他,但看他那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神情,要踏进门的脚迟疑了下,最后仍走了过去,“在想什么?”
他只是淡漠地扫了她一眼,那眼神让柳妤柔的心刺痛了一下。
“行风……”
“你爱我吗?”聂行风丢掉手上的烟蒂,突然朝她问道。
“咦?”柳妤柔呆了一下,“你为什么这么问?”他究竟是怎么了,怎么她老觉得他有点怪怪的?问话里好像多了丝压抑。
“你爱我吗?”他看着自己的双手,“爱这个双手沾满血腥的我吗?”
柳妤柔被他的反常给吓坏了,她绕到他的面前看着他的脸,“行风,你到底怎么了?别吓我啊。”
“我是个杀人凶手,背负了许多条人命,跟会上天堂的你不同,死后可能会下地狱,你爱我吗?”聂行风抬起头,苦笑地问她。
柳妤柔眼眶一湿,为这样的他感到心疼,她上前紧紧抱住他,“不,你不要再说了,我爱你、我爱你,如果你要下地狱,就让我陪你一起去吧!”命运并不是自己能够选择的,他也只是很无辜地被赋予“杀手”这个职称而已,又怎么能怪他呢?
他很感动,也紧紧地回抱住她,将脸埋在她馨香的发问,“别说傻话了,地狱那么恐怖的地方我怎么舍得让你去呢,我自己去就好了。”
柳妤柔在地仪中又哭又笑地摇着头,“不管到哪里,只要有你在我身边,我什么都不怕。”
聂行风宠溺地揉着她的头发,再也忍不住地轻抬起她的脸吻上她的唇,这个让他懂得如何去爱人的小东西,教他怎么舍得放开她的手?
第十章
聂家的大宅内,此时正陷人一片混乱之中。
柳妤柔被绑架了,毫无预警的失踪,让每个人都焦虑不安,其中以聂文瑞和聂行风最为担心。
“怎么办?她不能受到任何的伤害,”聂文瑞烦躁地来回踱步,“她怀孕了啊!”有了前妻的教训,对于怀孕的女人,他总是放不下一颗担忧的心。
“你说什么?”原本敛着眉头,低头沉思的聂行风,蓦地从沙发上跳起来,大踏步地冲到聂文瑞面前去,“你刚刚说谁怀孕了?”
聂行风此时的神情很吓人,但身为他父亲的聂文瑞胆识也堪称过人,因此没有被他吓到,“是妤柔,而且……”他欲言又止地叹口气,“而且医生还说她的体质不适合怀孕,如果不好好调养的话,会有危险的。”
聂行风失神地晃了下,“她怀孕了?”这个消息实在太惊人了,让他一时无法恢复思考能力。
聂文瑞看着他,“我想,那应该是你的孩子吧。”他用的不是疑问句,而是肯定句。
“真有你的,”莫司吹了声口哨,“想不到你那么快就搭上车了啊!”
旁人在说些什么,全进不了聂行风的耳里,此时他脑中想的只有一件事——要救柳妤柔。
于是他上楼拿了车钥匙以及手枪,下楼便要冲出门去。
“等等,你要去哪里?”莫司及时在他出门前拦住了他。
“滚开,我要去救她。”聂行风此时的口气很冲,一点也不像平常冷然的地。
“你要到哪里去救她?”莫司压住他要开门的手,“你根本就不知道她在哪里,这样出去像无头苍蝇般地乱撞只是在浪费时间罢了,倒不如静心坐下来等,你自己应该也根清楚才对,冲动只会坏事而已。”
“是啊,行风,”时央也开口了,“歹徒既然绑架,就一定会要球赎金的,相信不久就会有消息的。”
聂行风此时对时央的话再也听不进半句,他突然灵光一闪地看着时央,“你一直反对我们在一起,该不会是你……”有了前车之鉴,他不得不防。
“你怀疑我?”时央不可置信地看着聂行风,“现在事实真相都已经大白了,我还拆散你们做什么?”他又不是吃饱太闲,而且他也已经改过自新了。
“那也不一定。”聂行风冷声一哼。
时央很痛心,也很懊侮,会有今天的局面都是自己造成的,他又能怪谁呢?他低头一叹,不再为自己辩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