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烟节顾名思义即为‘水’与‘烟’的结合,傍水而生的燕凌人每逢年中六月十五日必会举行为期二天的祭水神仪式。黄河上也会出现难得一见的小舟与大船齐聚景象,每一艘都有如初踏入人群里的小姑娘般莫不期盼将自身最美好的一面展露在大家面前,红的花、绿的叶以及五彩缤纷舞衣上身的舞娘们更是使出浑身解数吸引大伙儿的目光。
除了船祭外,尚有火祭。做成莲花似的盘子上是待放的水烟,他不像陆地上放的烟火稍纵即逝,从点燃到结束火花至少有半炷香的时间;红色的亮点渐渐吐露后,转而代之的是绿色、蓝色、橙色与黄色交错散射。当一整个黄河面都布满水莲花的时候是整个祭典的高潮啊!
梅若霖一手紧紧地握住司马如墨,一手将他几乎环在身前走着,就怕一个不小心给冲散开来找不着;让他护得好好的司马如墨亦从善如流缩在梅若霖怀里,好奇的大眼则不时向四周看去,他从没见过这么热闹的场面,真是大开眼界。
“若霖!你瞧、你瞧……哇!”前方正巧是从西域来的杂耍团,场中的大汉正在人群一片惊呼声中将刀子吞入腹中,另一位金发的小姑娘更是从缀满尖刺的床上走了过去。莫不引来满堂喝采。
“小心点儿,墨儿。欸,别跑那么快。”这时梅若霖才体会到陪小孩子玩还真是累啊,司马如墨就像是有用不玩的精力一会儿东跑,一会儿西奔,热闹活动的进行根本让他看直了眼,兴奋的不得了啊。
再加上,这几个月来在城里跑来跑去,几乎所有的人都认识他梅若霖这号人物,走到哪儿都有人跟他道谢、寒暄,打从心底发出的笑脸也快挂不住,再多来几次都虚脱了。
好不容易在人群中挤了近一个时辰,梅若霖终于拉着还意犹未尽的司马如墨找家茶楼休息;梅若霖才露脸在小二哥面前便换来二楼靠外的上好观看位置,可说是苦难中唯一好的事情吧。
“先歇会儿,墨儿。”额际沁出一层薄汗,梅若霖拉过仍趴在栏杆旁不肯动一下的司马如墨,递过茶水、点心才稍稍让他注意到自己。
“若霖,节日都是这么热闹的吗?真的是好有趣喔!”抓着饼的手不住在空中挥动,眉飞色舞地表现出他的兴奋,从小到大,他们村子也只有在过年的时候才会比较有过节的气氛,但怎么也比不上这儿的盛大啊。
“嗯,等回京里我再带你去瞧瞧牡丹花节,当元宵到的时候大街小巷更是挂满各式各样的灯笼,会让你看到眼睛都花了呢。”这简直是诱惑人嘛,司马如墨听得口水都要掉下来,小脑袋也点的用力。
“若霖,你对我真好。”虽然说自个儿是因为父母双亡才让梅若霖救下,但他实在没必要如此疼爱自己,大可丢给下头的人照顾;梅若霖却是不管多累、多晚都会分出时间陪自己,哄睡得不安的自己入睡。
这也让司马如墨想起答应纪书颜的事情。
“若霖,你会娶书颜吗?”做不来转弯的事儿,他冲口问道。
梅若霖楞了一下,笑问。
“怎么会这么问呢?是不是有谁告诉你什么。”
“宅子里的人都这么说,所以……”司马如墨不晓得该如何告诉梅若霖他的感觉,他是很喜欢纪书颜没错,可是他又怕她会抢走若霖对自己的注意力;以前哥哥成亲的时候就几乎忘了自己,只晓得有嫂嫂而已。但,这都已经是往事了。
梅若霖自然也晓得纪家的打算,亲上加亲对于原本就已经很亲密的两家来说的确是相当好的事情,如果不是发生那种事,他该是不会拒绝的;只是……
“那墨儿希望我娶纪姑娘吗?”梅若霖看司马如墨僵硬着一张脸很困难地摇了摇头。
笑着摸摸他的头,道:“傻墨儿,我不会娶纪家妹子的。这样你放心了吗?”就算是其它的姑娘他也不会娶,梅若霖将这句话含在口中没说出来。
“真的!?”
得到梅若霖答应地点点头,他整个人扑了上前。
“若霖要一直一直陪着我,一直喔。”
“好,等我老的时候还得靠墨儿来养,是吧。”
“嗯。我会赚很多很多的钱给若霖的,打勾勾。”
两个人就这么边吃边玩,一方的小天地中洋溢着的是浓浓的幸福美满。
直到天色微暗,梅若霖才牵着司马如墨缓缓朝纪家大宅走去,街市上依旧是挤满了人潮,如同来时一般,将司马如墨小心地锁在怀里别碰伤了。
“若霖,我们就要回去了吗?”
“嗯,既然事情都已经处理完,约末这两天就会启程回京。”
司马如墨了解地点点头,仰起一张小脸要说话。
“那--”
“两位小公子,请留步。”
从路旁插入的苍老声音让梅若霖与司马如墨疑惑地转头望去。
只见一张简单的桌子,上头除了几张纸外只有挂在一旁已经略显破旧的红色布条,写着‘铁口直断’,一身仙风道骨的白须老人家便这么坐在其中。
“您老可是在叫我们?”
“正是,不知小公子可否让老朽替你们算算命,分文不取。”
“这怎么好意思呢。”梅若霖本打算放下一锭银便这么离去,却被好奇的司马如墨给推上前,硬着头皮只好上了。
白发白须的道长先是摸摸梅若霖的手掌,跟着换摸司马如墨的手,深叹口气。
不解的两人面面相觑,梅若霖开口问道。
“不知您老是……”
“唉--明明是不同世界的两个人啊……”
老道长自言自语又是感慨地说着,许久他才转头对两人道:“老朽只能告诉两位小公子,别再重蹈过往的覆辙,分开来,对你们都好啊。”在梅若霖与司马如墨还未能反应过他的话前,稍收拾东西,苍老的身影便不复追寻。
“若霖!?”也许是受到他话语中不明意喻的影响,司马如墨有些害怕地抓紧梅若霖。
梅若霖亦是疑惑不解,拍拍他的手。
“没事的,我们走吧。”
就不知那老道长是什么意思,梅若霖这才想到那锭银子他还抓在掌中。
真是奇怪的一个人啊。
第四章
从什么时候开始,‘泠香轩’成了梅家庄的禁忌之地?就如同宫内的冷宫一般,里头的人是不许踏出外头一步,而外面的人也从无进入其中的念头;纵使他是梅家庄最天外人境的土地,纵使他曾风光无限一时,如今却是什么也没了,只余两个主子与一名伺候他们的婢女,如此而已。
也许都得从二十年前说起吧,一段外人所不知的梅家庄秘辛。
‘泠香轩’取得是已逝世的梅三夫人的闺名,更正确的说法该是她入梅家庄后所取的名字。梅泠香原是霁雪楼最富盛名亦是人人趋之若鹜的对象,花魁是她甩不去的身份,也是她幼时被人口贩子拐来中土时便背负起的命运。她有一头灿如日阳般的金黄发缎,水蓝的眸子像是最上等的宝石般透出水漾的色泽,更为奇特的是身子会散发出淡淡的花香味,那是中土人所不曾接触过的味道,美与艳已经不足以形容她了。
该说是梅泠香幸运,即将满十六也是霁雪楼准备寻一个金主替她开苞之际,便让迷恋她的梅家庄的当家,梅震天给买了回去;不到一年的光景生下梅家二公子,也就是梅若霖后更是稳固她在庄里的地位。外头的人替她欣慰,替她高兴,毕竟花魁不是长久之计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