糟糕!梅若霖几乎用尽全力才忍下弃笔离开案前的举动,怎么绘图也无法解决其中一个环节的困难,只差这边了……就差这么一小步修筑堤防的工程就完工了。却没想到现在竟出了这么大的纰漏,就算他是天才亦难解啊。
修缮的工程早在梅若霖到达燕凌县后七天便展开了,由于无法立时从其它地方调用材料使用,他只好就地取材,坚硬的石块、韧性极佳的竹枝、黄土与所有能用的东西都找齐。先寻出堤防冲破的原因后,将竹枝裁成一截截片状,数片一组捆绑成串;后再编织成网篮状似的东西作为骨架,堆置上石块与厚实的东西,利用黄土地人们的巧手与细心将土一层层涂上砌起来,算是前置工作完成。
此外这只能算是治标非治本,梅若霖观察了一下河道的整个走向,燕凌县正好位处在河套转弯之处乃是狭隘之口,长期的冲刷让斑驳欲坠的堤岸早不堪负荷;没有大量的人力助手,他只得绘出几条简单的出水口,将黄河滚滚河水分向导入不同的地方,一方面解决庞大的河水量帮土堤减轻撞击力,一方面为农田增加灌溉用水,也不至于大水退去后,难以导水的广大土地因此干旱无法种植。
一切本都预算得好好,却没想到今天一场大雨竟冲破修补的一处土堤并夺走好几条工人与农民的生命后,梅若霖才发现……人们的贪婪之心在如此恶劣的环境下仍是爆发出来;负责此地的师傅与商家并未听从他的指示购入需要的材料,石材全换入硬土块,相接连的竹网亦省去了,这才酿成如此大的灾难。
为什么不听自己的话。梅若霖揉揉发疼的额际,对他们的行为实在是说不出话来。
堤防再次被冲破就不如之前预算的一般了,洞口变得更大,连日雨势更是稍稍改变河水走向,到底他该怎么办才好。
真是……梅若霖气得几乎要拍案不理的时候,突地瞄见窗棂外露出的小脑袋,才放松下情绪唤道。
“墨儿吗?进来吧,外头不是挺冷的吗。”门咿呀地打了开来,梅若霖在看到司马如墨的穿著后禁不住皱起眉头。这小家伙怎穿得忒是单薄,身上除了单衣外啥也没有,深夜的气候不比白日,气温一下子骤降七八度是常有的事儿,真不懂得爱惜自己。
“若霖还在忙吗?”司马如墨偏着脑袋看案上摊开的数张大纸以及置满的书都堆到椅子上头,有些心疼。
他虽然不晓得梅若霖到底弄了些什么东西,但看街上渐渐恢复的景象,店家一间间重新开张以及小贩也走出来了,就知道当初应允自己的事情已经达成;只是,梅若霖昼出夜归要不就是待在房里一坐就是一整天的行为实在是很让人看不过去。当他躺在床上看到极为疲惫才倒在自己身旁的身影时,眼皮下渐渐露出的阴影,司马如墨只怪自己啥也帮不上忙,就只能看着而已。
“没的事,就快休息了。墨儿。”上前拉过司马如墨冰冷的手掌后,眉宇间蹙得更紧,他一手接过热腾腾的茶点,直接将司马如墨带到案前分他一半位置坐下。
暖烘烘的大掌将他包得紧紧不让他吃到风。
“我瞧你这里灯还亮亮的,便跟厨娘要了点热的东西过来,所以……”低垂下头,司马如墨知晓梅若霖最不爱看他没好好休息了;但他一个人还在忙,自己又怎么睡得着呢?
这几天若霖几乎是到天亮才稍稍合眼休息。
“嗯。”
梅若霖点点头表示他明白,跟着将司马如墨半个身躯搂入怀里笑着说。
“你晚膳也没吃多少不是,陪我吃一些好吗?”话才说完,男孩的肚子便不受控制地咕噜叫,惹得梅若霖忍笑发噱。
“笑笑笑,若霖就会欺侮我了。”伸手接过梅花饼,司马如墨羞得胀红了脸。
一层层的酥皮,搭配咸中带甜的馅却不觉得会碍味,嚼中有劲又不腻手,再沾上梅子做成的沾酱可是说甜品一绝,吃完一块又接手吃了一块。
梅若霖则是径自喝热茶,偶尔喂司马如墨几口茶水润润喉便这么坐一旁陪着他。从梅元智的口中,他知道自己没去用餐的这几顿饭司马如墨也没吃些什么,对一个小孩子来说是苦了点。
“若霖不吃吗?”身旁的人只是摇摇头笑而不语,司马如墨转头东看西看最后停在案上的绘纸停了下来。
“嗯?”司马如墨咿呜含着口中的茶点问道,这东西跟以前爹所画的东西很像,可是又好象有一些不一样。
真是个孩子,梅若霖伸手拭去那唇边的糕饼放到自己口中,并将最近发生的事情与困难告诉了司马如墨;他也不晓得自己为什么要告诉什么都不懂的司马如墨,也许他需要的是一个能分担自己心情的人吧。
只见司马如墨安静地听梅若霖说,不时提出几个问题,他偏了偏头思考。
“若霖,如果在这里、这里,还有这里弄上几个支撑;然后……”司马如墨将脑袋想出的东西一一顺着图纸的变化指给梅若霖看,越听梅若霖的脸上从不可置信,最后变成惊喜地一把搂住男孩。
“对啊,我怎么没想到还有这种方法。你真是个天才,墨儿。”兴奋地紧紧搂住司马如墨,只差没将他转起圈来;看到自己也有帮上若霖的忙,司马如墨也开心地笑着。
不亏是工匠家出身的孩子,只消几个点拨就接通思绪并提出有效的解决方法。
梅若霖放开抱住司马如墨的手,执起一旁的笔快速在图纸上绘制东西,除了方才司马如墨所说的东西外,他思考中的脑袋也将他一一稍加改良,不一会儿的功夫便大功告成。
而司马如墨则是自始至终都静静地陪坐在一旁看梅若霖既兴奋又难掩快乐的神情。
“谢谢你,墨儿。”要不是他,自己还真不晓得该如何是好呢。
看梅若霖终于放下笔,司马如墨再难忍睡意地大大地打个呵欠。
玩了一天又到这么晚还没入睡,他着实是累了;梅若霖牵起他的手,吹熄案上的烛火后便往里头带去。
一般来说,大户人家的厢房都是外头一个厅堂,然后朝里头相接的小房间是让服侍主子的仆人们休息用的,再进去才是睡觉的房间;当然,也有那种单纯卧房的房间便是了。
梅若霖不习惯让仆人睡在自个儿房门外,再加上这些时日忙,睡觉的时间亦不固定,他就让梅元智在水榭阁另觅一处地方休息,也好就近传唤。
拉起被子,替睡意已经很浓几乎处在半睡眠状态下的司马如墨脱去鞋子,让他睡在内侧,梅若霖脱下外褂后也躺了进去。
“晚安,墨儿。”在他的额头上印下浅浅一吻,司马如墨像是有所感应地露出笑容。
月娘微倾,在厢房的后头有种近似浓情蜜意的字句渐渐散了开来;羞得她忍不住躲到云后,不再多看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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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从有司马如墨的帮忙,整个堤防的修缮工程又开始如火如荼地展开,唯一不同的是:司马如墨有更好的借口可以跟在梅若霖的身后出去,就算要到现场去察看修筑的状况他都能说自己也有参与,没道理被瞥在一旁,不是?
所有的事情就如原本预定的一样,除了因为烦恼如何解决而花费的两天,在梅若霖来到燕凌县后的三个半月堤防修筑工程终于完成了,也赶上水烟节盛大展开的前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