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一整碗汤药喂完才放男孩继续睡去。
*****
马车一路向西行去,两旁的景色也由翠绿的树林转为黄沙满天飞的模样,越近大漠是越显清晰;但,梅若霖等人并不打算到如此内陆之地,在别院休养两、三天后便驱车快速奔进。西行一天后,离开官道而来到一般民间车马往来的路上,这次黄河大水主要溃堤处有三;二者较为情轻,而在河套转弯处的燕凌县因为大水直接冲破河堤,淹没无数良田与房舍可说是灾情严重。
惨就惨在当地既无精湛技术的修缮师傅,连着几季大旱更是让人民怨声载道,驻守的官员也一个个跑得无影无踪,朝廷在无计可施之下才令:‘梅家庄二少爷速前往当地解决灾象,并赐银万两。’
其实早在圣旨到的半天前,梅若霖便携仆一人径自前去。
“墨儿,这样很危险的,快下来。”伸手一揽,梅若霖便将好奇不已的小家伙固定在身前,就怕那小脑袋又胡想些恐怖的事情出来。
方才大半个身子吊在窗外,手还探向外头往上攀爬,到底在想些什么古怪。
真不知该说男孩命大,背后一道几乎见骨的刀伤都要不了他的小命,硬是鬼门关前走一遭又回到人世之中。
那夜,梅若霖和衣坐在床上抱着男孩看他熟睡,担忧得眼也没合地顾到天明还不肯离去,还是梅元智又哄又骗才半是退让地在相连的厢房里稍稍歇会儿。但,也没两个时辰便在一阵吵杂的声音中苏醒过来。
踏进隔璧房时,只见所有的人都满脸惊惧地退缩在门边不敢向前靠近半步,就连胆大的梅元智也只是碍于无奈比众人还要站前面一点,刷白的脸上,滴溜溜的黑眸看着房门好随时冲出去。
探头一瞧,床榻上的男孩不知从何变出一把浑身通透的剑握在手里,薄如纸,冷如冰,稍一晃动便可看到他折射出千万种的光华出来;但,实在不适合一个还重伤在身的孩子,梅若霖瞧他慎戒的模样,冷汗更是滴滴滑落,他板起面孔直直朝里头走去。
真不懂得爱惜身子,梅若霖难得如此明显表现出喜恶神色。
跟着,是让大家不敢置信地张大了嘴!男孩只是盯着看梅若霖几眼便缓缓收起锋利的剑,他们这才知道这剑是从何变出来的,快速一收一缩,剑就有如纸片一般贴合在腰部,不仔细看还看不出呢。
男孩就像是找到家一般,静静地让梅若霖褪下上衣抹药,脸庞是静默而无表情;只有在梅若霖朝他一笑或是摸摸他的头说‘乖孩子’时才会露出浅浅、高兴的笑容。
除此之外,对任何人他都是保持戒备的表情,不容人靠近半分。
“可是你已经看那迭纸大半天了,又不理我,我只好自己找事情玩啦。”动动身子,被称为墨儿的司马如墨帮自己找个好姿势便大方地坐在梅若霖怀里,嘟起的小嘴满是抱怨。
在车子里闷死了,若霖又不许自己跟小智他们一同坐在外头,真扫兴。
他好想爬到马车顶去瞧瞧,不是说‘登高必致远’吗?上头的风光肯定比车里看得还要棒,以前娘亲都不会阻止自己……好无聊喔。
梅若霖只是含笑看着他,将手里的书卷稍放一旁。
“墨儿,你很清楚我为什么一直看着书卷不是吗?”
从离开梅家的别院,接连解决掉两个县后,梅若霖等就驱车前往灾情最为惨重的燕凌县,一拖一拉也花了十来天,原本还沉浸在丧失双亲与叔叔伯伯的司马如墨有梅若霖陪伴亦渐渐恢复为活泼好动,又不堪寂寞的性情。
“嗯。”垂下头,司马如墨又想起难过的回忆。
工匠出身的爹亲原本打算同叔叔伯伯一大群人前去河套泛滥的地方尽一份心力,又听说梅家二少爷亦会奉圣旨前去更是信心大增;没想到,才出关没多久便让不知名人士拦下,除了被娘亲藏在草丛里的自己--所有人都死了。不愿受辱的娘娘更是自刎而亡,他永远不会忘了娘倒下时,那双正对着躲在一旁自己看的眼睛。是心疼,也是不甘。
他们又没有做什么事,为什么要杀了大家,为什么!?
梅若霖安抚地搂过司马如墨的头抱着,他没办法说些什么,就连请来官府亦无法寻得半点的蛛丝马迹,仿佛那群越货杀人的强盗不存在似的。这是怎么回事?
“若霖,你会解决那些人的困难的,对不对!?”司马如墨不希望爹跟叔叔伯伯们的雄心壮志就此夭折,至少他知道眼前的人办得到。
梅若霖年仅十一岁便考过了殿试,要不是年龄太小,又没兴趣当官,要不状元一位必定由他夺下也不夸大。但,也在十二岁的时候,因为突如其来的大病消失在所有人面前,再无人看到梅若霖出现,众人几乎要以为他死在那场疾病下。
如今,因为圣旨出现,普天下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梅若霖不但饱览经史子集,对于天文与工事之学亦有所涉略。北京城郊的岳阳楼与杏林桥便是由他所监制,余下就更别提梅家庄遍满全国的产业了。
“当然,我一定会将堤防给修复的。”
语毕,表情一转,梅若霖淡笑地道。
“别再说这些扫兴的话,等我把燕凌县的事情处理完再带你上街去逛逛,可好?说不定还能赶上一年一度的水烟节。到时不但街上热热闹闹,就连河口、河面更是迷漫着烟火散发出来的光亮与色彩缤纷呢。”梅若霖不希望司马如墨一直回想起过往,这或许有些残忍,但他不希望墨儿的爹娘再在他的心中留下记忆。
亲人在眼前被杀是非常难接受的事实。
“好哇!”他住的是小村落,除了偶尔经过的商人外,连赶集可瞧的地方都没有。
司马如墨高兴地跳起来。
‘咚’!捂着头,司马如墨疼得眼泪快掉下来。
“你看你,这是第几次忘了是坐在车里,毛毛躁躁。”话说得重,梅若霖揉在头上的手却是轻手轻脚,脸上也满是担忧。
“若霖你对我最好了。”好气又好笑看这小自己七岁的男孩垂眸撒娇,就像狗儿似的腻在自己身上不起来,仗着他不狠心对他生气。
马车里,柔情、温馨冲淡了适才所谈论的愁云惨雾。
梅若霖跟司马如墨肩并肩靠着、偎着。
“二少爷,距燕凌县约末再半个时辰就到了。”梅元智提高嗓门大喊。
梅若霖还来不及做任何的反应,马车便剧烈晃动起来,摇得他赶紧抱住司马如墨深怕出什么大事。
“该死的,你又搞什么鬼!”气冲冲,梅元智捂着再度重创的小脑袋骂道,该不会又有死人吧!?
“有位姑娘啊!”
马夫也很是无辜,他怎么会晓得从路边突然冲入一位姑娘拦在车前。
“元智,瞧瞧那位姑娘有没有事?”听到马夫的话,梅若霖本打算自己下车探去,却被身旁抓得死死的小手拦住了,只好让人去看。
“你们是没长眼睛啦?本姑娘这么大一个人挡在前面,还差点儿撞到我。真是瞎狗眼了!”娇蛮不讲理的女声从幕帘外传入,七八分神似梅元智的态度着实惹人发噱。
“泼妇!有哪个姑娘会像你一样独身在这鸟不拉屎的地方,该不会是跷家吧。”毒舌派的梅元智自是不会任人漫骂。
“你--”没想到竟猜得那么准,姑娘气得发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