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路闯到专司宴席美酒的地窖方停下来,艳绝的脸庞是目空一切的冷然,怒火腾腾的气势让侍者们无一敢阻止梅霖的行动。他随手提起三大坛的酒,离去前并将其余的全给打坏了。
顿时,宁静的天界成了琼浆玉液的酒乡之国。
“孰人云:一醉解千愁。呵,醉如何能解愁?我居然也信起这番无稽之谈;思愁千丝万缕缚身,又岂是数坛水酒能解得了。傻了,真的傻了。”虚浮的脚步一个儿踩空,随着酒坛碎裂的声响,梅霖整个人跌趴在地上,是起不来也不想起来。
他醉了吗?该是没有吧。
梅霖困难地翻身爬起就这么往后头大树靠了过去,低低的呜咽声,电光、雷声,‘唰’地一声过后倾盆大雨哗啦落地,洗去泥尘沙土沾染衣,却冲不走满溢的忧愤于心。
“爹、娘!您告诉我,为什么要留我一个人下来。为什么!?”悲狂的问天,凄然、绝然。但连自己都不明白的道理,如何奢求老天告诉你答案?
*****
“安静!安静!”
仿佛梦境似真还假,游移的思绪回到那几乎遗忘的数千年前。
在天帝怒然的喝斥声下,众家神仙才一个个分列两旁,肃然而立。还是个孩子的梅霖小手牵着娘亲的裙摆不解地站在大殿中央,同时爹也站在娘的身旁。
“武臣,织姬你们两个孩子怎会犯下如此滔天大罪。”天帝苍老的脸庞略显疲态,无奈地问着。
“请父王赐罪。”
武臣与织姬相望一眼,同声说道。早在被天兵天将压回天界之际,他们就已经做好最坏的打算,毕竟以他们俩的身份──是天地无法见容的。
语毕,四周神仙们又开始议论纷纷,投以的眼光有惋惜、有兴灾乐祸、有漠然以对,却也有更多的不屑与嗤之以鼻。
这两个孩子……天帝虽然无法理解武臣与织姬的想法,却对他俩毫不抗拒的态度感到无比心疼。身为天帝,有许多时候是必须顾全大局的,这次他说什么也救不了他们啊!但,或许并非全然无保。
天帝看了一眼梅霖──
“你们还有什么话要说?”睿智再度回到天帝脸上,众神仙也随之静候下来。
织姬含笑看着梅霖并将他从身侧稍微往前推些,柔雅的嗓音说道:“这孩子名唤‘梅霖’,是我跟武臣的孩子。希望父王能放过他,别同他为难了。”梅霖是武臣与织姬耗尽一身修行才保下来的孩子,神仙本来就不会有孩子的,他们却是逆天而行,靠着修行多年的法力小心翼翼呵护才生出来。
“娘……”梅霖怯生生叫道。
“梅霖是吗?来,孩子你上来。”
织姬面带笑容鼓励地将梅霖推了推,他这才缓步走上阶梯,天帝拉他一同坐在椅子上慈爱地摸着梅霖的头,亦是无言承诺武臣与织姬的要求。
“龙神听令,将织姬、武臣带到转生池投胎,永生永世不得回返天界。”
“得令!”四大龙神分立于两人身侧,转身将二人先后带出。
一看娘亲与爹就要被陌生人带走,梅霖急的也要跟上前,还没跳下椅子便被天帝牢牢抱在怀中,说什么也不放手。
“娘!您们要去哪里?不要丢下梅霖一个人……”
“爹,回答我啊,爹──!”
凄楚的哭叫声,就连一旁的仙人们也忍不住潸然落泪;梅霖小小年纪大概也感觉到此次一别就是永远无法相见了吧。
就在武臣即将步出大殿时,他突然停步也不回头问道:“对了,父王。儿润呢?”儿润是天帝最小的儿子,也是武臣最宠爱的弟弟。
“西方地界发生洪祸,儿润自请去那里帮忙龙王解决灾情。”一番话说得何情何理,武臣淡然地笑了。
“这样吗?再帮我一个忙转告儿润,我不怪他,一点儿也不怪他。此生有缘无份,只能当兄弟;来生若然有缘有份的话,咱们来生再……再聚吧。”说完,武臣毫不恋栈快速随龙神离去。
天帝的目光瞄向后方的一根石柱,再次叹然无语。细细碎碎、儿润整个人跌坐在地哭得是泣不成声,泪水爬满了脸却是怎么也拭不尽滚滚而出的泪珠。
“哥哥,对不起……对不起……”如果他不通风报信,如果他不领来天兵天将是不是一切就会有所不同,是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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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雨打在梅霖的脸上,让人分不出湿咸的是雨水,亦或是泪水?分明已经哭尽了,那这不断从眼眶中溢出的液体又是什么呢?梅霖累得连动一根手指的力气都懒。合上眼眸,就这样静静让豆粒般的雨水浸濡全身。
忽地,一个湿软物体悄悄在脸上移动让梅霖疑惑地张开水眸,跳入眼里的是一只约末才数个月大的土黄色小狐狸,他正伸出红润的舌头轻轻舔舐梅霖脸庞,呜呜的叫声更像是安慰似的低鸣。
“怎么啦,为什么还不回家呢?”小狐狸贴心的举动让梅霖露出笑容,伸手一揽将他抱到怀里,轻抚他湿漉漉的皮毛。
小狐狸依旧是呜呜叫着,这时梅霖也注意到空气中淡淡的血腥味与数双朝这里前来的脚步声。他扬起一抹冷笑,静拥着小狐狸等那些人靠近。
“这边、这边,那只小的往这里去了。”
“真会跑,看我等一下怎么收拾他。”
刻意压低音量,猎户小心地拨开挡路的树枝后,却被等候许久的梅霖着实吓了好大一跳。这么晚了,怎么还有人待在这深山野岭。
“小子,快把狐狸交出来。”瞄见梅霖怀里的狐狸,开口索讨。
梅霖略抬眼眸往其中一个猎户身后看去,气绝的母狐狸正倒挂绑着,小狐狸也注意到死掉的母狐,低声凄厉叫着。
“如果我说‘不’呢?”梅霖淡淡地反问。
“那就别怪我们不客气了!”
梅霖低头轻柔地摸着小狐狸,幽幽开口:“你们这些有爹娘的永远不知道失去爹娘的痛苦,他还这么小,就跟我当年一样……什么也帮不上忙,只能看着……看爹娘被杀,你们都是一样的,都是一个样的。”
“小子你嘀嘀咕咕念个什么劲,再问你一次交不……”未完的威胁在看到梅霖眼瞳中透出金黄色的光芒,起掌收掌之际,雪白色长鞭浑然通明地出现。
一扬一挥,大地憾然。
“再不走,就别怪我不客气了。”现在他的心情差得要命。
“呜……呜哇哇,鬼啊!”三个人也顾不得吃饭用的猎具与猎物,连滚带爬快速地逃离现场。
鬼吗?说得真好,他是连神仙都鄙视无物的忌子啊。
也许是感受到梅霖内心的哀伤,小狐狸爬起身努力攀上梅霖的肩头用鼻尖蹭蹭脸庞,发痒的感觉以及他逗趣的模样终让梅霖忍不住笑出声。
“谢谢你,我没事了。”这狐狸真有趣,还懂得要安慰人。跟着梅霖像是想到什么开口:“以后你就跟我在一起吧,我不会让任何人伤害你,绝对不会的。”
轻声保证如同红丝线般,绵绵密密将梅霖与小狐狸缠绕一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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谈不上碎步急行,但回响过整个林子的脚步声却是一声快过一声。梅若霖拎着出门方会携着的竹篓连气都懒得喘向前飞奔,此时里头已有七、八分满,山菜野果占了绝大部份,也因此更难拿了。
“糟糕,一不注意在湖边打个盹,怎么天就黑了。如墨肯定饿坏肚子,我得快些才是。”要不是为了帮沾都不沾荤食的如墨补充营养,而且还勉强只吃镜湖的鱼,梅若霖也不会跑离裂风谷,误判回途的时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