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时间,泪光在芷芽的眼里泛起,她紧掐着手上的包包,好久才无力地丢下一句,"那么……你还是去找的的女人好了,她们比较能配合你的需要。”说完,芷芽转身将金环扣一扳,开门疾走出客房。
再见到周庄,是正月初五早上。
开市鞭炮一放完,芷芽便伴随周原一家人沿着楼层到各部门发红包给开工的同事。
她站在风姿绰约的方雪晴身后,省去和周庄正眼相对的尴尬,不过,他与旁人的谈笑声却不时溜进芷芽的耳里,拨弄着她整个神经系统。
开工仪式在十一点半结束,其他人三三两两自行离去。由于芷芽得监督有关单位复原场地,直到过午一点才踏出公司大门。冷风吹得芷芽两腿发颤,她不多想就放弃搭公车,手拦计程车。
不远处闪着灯的计程车就要靠边怎料一辆疾驰的黑色轿车猛地在芷芽面前煞住,车门迅速弹开,戏谑的声音紧接着从车里传出来。
“上来,土豆芽!”
芷芽惊魂未定,双唇紧抿,对周庄的颐指气使不予理会,转身走回人行道。周庄跳下车,大跨步伐地追上她,搭住她的手肘便将她扳回身,不解地问:“怎么回事?我请你上车,你怎么反而甩头就走?”
“你‘请’我上车!周大少爷你何时需要说请字了?”她冷冷地反讽他一句。
周庄打量她几秒后,无奈地将双手一摊,"抱歉我刚才忘了说请。现在,请你上车好吗?我们得谈谈。”
“我不觉得我们之间有什么好谈的。"芷芽诚实地道出自己的想法。
“光是你现在的态度就够我们谈上一整天。"他将她推向自己的车,大手往她脑顶一搁,强迫她坐进去,门一关,迅速绕过车头,一屁股地坐回驾驶位。"现在,你有什么不满尽管提出来,我若能办到,会尽量配合。”
芷芽抵着下巴,转头看着窗外,不应声。
周庄厚着脸皮问:“你难道不好奇我这两个礼拜是怎么过的?”
她昧着良心,不感兴趣地回了一句,"不好奇。”
得到这样的回答,他一时哑口,片刻才干涩的口气道:“可是我却很好奇你这两个礼拜是怎么过的?”
芷芽有礼地回答他,"谢谢你的关心,我过得再惬意不过。”
周庄双肘架在方向盘上,紧瞅着她的侧脸,叹了口气,"我不怪你还在生我的气,毕竟我是罪有应得,但现在我正式跟你道歉,你好歹给我一个台阶下好吗?”
她语带抗议,"你只在乎性,”
他坦率地承认,"我的确是在乎,这有错吗?难道你不在乎?”
芷芽不禁激动起来,"我在乎的是比性更重要的事!”
周庄挑眉问:“譬如?”
“譬如你的想法、个性、喜怒和……爱!"她费了好大的劲,才吐出最后一个字。
“你既然在乎我的想法,在乎我的个性、喜恶、甚至爱我的话,更没理由拒绝我的求爱。”
“那你呢?你是否也在乎我的想法、个性和喜恶?你有爱上我吗?”
周庄好笑地看着她,技巧地规避她最后一个问题,"你说什么傻话,我当然在乎了。”
芷芽紧追不放,"你有爱上我吗?”
他笑意顿收,严肃地看着她,"芷芽,我说我要你,要你到快疯了的地步,难道对你而言还不够?”
“不是不够,而是太多了。我宁愿我所爱的人能多爱我一点,而不是多要我。”
周庄下巴一紧,抓起她的手揉掐一阵子后,叹息道:“我不怪你有这种不切实际观念,毕竟你太年轻,而我太操之过急,这档事我们就先搁一边不提,等时机成熟后再讨论。不过,请你记住一点,我在乎你,在乎到不愿和别的女人约会;对我而言,这跟你所谓的爱几乎没两样。”
芷芽默不作声。周庄领教过她的固执,所以不与她争论,只说:“你会改变想法的。”
芷芽嘟着嘴,挑战地看着他,"错,会改变想法的人是你!”
她显少表露的强悍,不禁令他刮目相看,但他实在没精力跟她争下去,藉着发动车子引擎,转口就扭开了话题,"我们去看电影,好不好?”
芷芽一口拒绝,"不好,一片打打杀杀,我只想回家。”
周庄装作没听到,继续建议,"既然如此,看完不是打打杀杀的电影后,我们再到北海吃活蹦乱跳的生猛海鲜。”
她竭尽所能地不予配合,“生猛海鲜令我过敏。”
“那更好,我们就可以留在台北吃饭,吃玩再去舞厅跳舞。”
“我不会跳舞?
周庄冲她一个万人迷的笑,"没关系,我可以教你,包你一学就会。”
“你不懂。我是真正不会跳。我天生没跳舞的细胞!”。
“芷芽,你知道我不是个有耐性的人,所以别再跟我闹脾气了。”
她猛揪住他放在方向盘上的手,紧张地说:“我没跟你闹脾气,天美说我跳起舞来跟七爷八爷逛大街没两样,你带我去舞厅,只会教你出丑。”
他轻格开她的手,拧住她的下巴,说服道:“芷芽,我已退而求其次,做什么事我不管,只要能和你在一起就好,因此公开的场所对你来说比较安全。现在你下决定,究竟是去吃海鲜,还是去跳舞?”
芷芽将他的话细想过一遍,才说:“那还是去吃海鲜好了。”
从新春正月到雨季,芷芽和周庄的暖昧关系渐趋向明朗化,他们仍是利用下班后那短短一个小时在人烟弥漫的餐馆里抬杠,偶尔,他会抗议她给他的时间太少,希望她能辞去"专柜"的工作。芷芽总以"再过一阵子"安抚回去,早上则是七点半上班,晚上拼命工作到近十一点,逢假日,才将周原的书丢到脑后,放松心情与周庄出游,或登山健行,或看电影压马路。
在好事者眼里,外形迥异的他们一点也不登对,周庄称头得像支昂扬华丽的孔雀,芷芽则是难登大雅之堂的土窑鸡;这样的极端似乎是一项十恶不赦的罪。
今夕,他俩在"雾都"亲耳听到临桌三个生面孔的女人交头接耳,她们的音量不算大,但恰巧在他们耳力所及之内。"隔桌那个穿西装的男人条件那么好,为何不挑一个美一点的,反而带个长相抱歉的女人出来吓人。”
芷芽一脸窘迫。周庄则是横了隔桌女人一眼,懒洋洋地道:“咦,这里的空气怎么突然走味了,莫非有人说话当放屁?”
隔桌三双"大嘴鸟"登时哑口相望,欲辨不能言,才一眨眼的工夫,便气呼呼地起身,各夹各的包、雨伞、拿起帐单,结帐离去。
芷芽无语地搅拌着冰咖啡,周庄也没再多评一句,握起她搁在桌上的左手,以大拇指揉着她的指腹良久,凝视着她说:“在我眼里,你最不同。”
简单的一句话让芷芽落泪,不是因为感动,而是他还是不愿提"爱",她抬手抹去泪,瞄到腕间的手表,梗噎表示,"我该走了,"说完要将左手自他掌间抽回,周庄先是紧握不放人,任她挣扎了两下才大笑地松了手,"抱歉我又来了,不过我最近发现不这样黏你一下,稍后浑身就会不对劲……”
“周大少爷是怪人有怪癖!"芷芽为他下了结论后,将包包一拎,迅速闪开他二度伸出来的手,往出口小跑步而去,等到跨出玻璃门后,才舍不得地转身跟他挥手道别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