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摘星馆回来后你去哪里了?」他问,「我一直没有看到你。」
「不用你管。」他转过脸看著外面。
「心里矛盾吗?」唐炎慈走到旁边问他,桔色的宫灯发出柔和的光线,上官影月那充满中性味道的美丽轮廓,也隐约在片桔色的光线之中。
「你到底想要说什么?」尽管他的声音听来这么轻柔,不知为什么他总觉得这个男人在嘲笑自己。
「没什么。」唐炎慈仍旧只是笑,站在他的旁边也往外看去,「今天晚上的天空很晴朗嘛,跟白天的阴沈天气不同,可以看到不少的星星。」
「那又如何?」
「星星可以告诉我们人类很多的事情,」唐炎慈眼睛望著遥远的地方,声音开始变得悠静起来,「在我们看起来星空似乎是每天重复一样,并没有什么不同,不过其实星星的位置是不断在变化著的。这样的变化有一定的规律,只要你能够找到这种规律,那么就可以看得到在星空之中,所预示的东西,也就是所谓的观星之术。」
大概是被他的声音吸引到了,上官影月听得有些入神,平静深幽的眸子里有些茫然,直到许久之后才说出了一句,颇为符合他个性特色的话,「那……又跟我没有关系。」
「如果我说连你刚才去做了什么,可能从星空中看到呢?这跟你有关系吗?」唐炎慈突然又这么说著。
「怎么可能?」他浑身一震,失声说道。
看著他的反应唐炎慈觉得有趣,嘴里说著不可能,其实紧张得连自己的手指都快要捏断了,于是他突然忍不住放声笑出来,「啊,是不可能,不过你还真是好骗。」
上官影月被他这么一笑,心里顿时恼怒了起来,有些埋怨自己为什么就这么容易上当,「不要把别人当作是你的玩具!」
「难道你就不是吗?」他仍在笑著,语气却一转尖锐起来,「安世清可是将你送来给我享用的。」
上官影月强压下想要一剑将他捅穿的怒气,冷冷地看了他一眼,不再理他转身就往外走。
「你还是乖乖留在这里比较的好,现在走出去的话,交得了差吗?」唐炎慈好心地提醒他,那温柔的笑脸,此刻看起来也开始显得危险了起来。
看著他慢慢地向自己靠近,上官影月下意识地后退一步,他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觉得紧张,他也找不到任何话可以说出口来反驳。他这么反感甚至是憎恨唐炎慈所说的话,可笑的是那却偏偏是事实。
这个人总是在提醒著他的所为,绝对不容反驳,天生尊贵的优越感,让他惯于有凌驾别人的欲望,所以一但受到拒绝时,就会与平时的温和变得大不相同。
他的态度越是冰冷就越令他感到刺激。
可如果真的要上官影月去忍受那样的屈辱,还不如直接杀了他。
唐炎慈有脚步在离他仅仅寸许的距离停下,将手中的宫灯放在了桌台上,然后轻轻的把自己的手盖在他的手上。
下一刻上官影月如同被火烫到一般迅速将手抽走,很本能地,他讨厌任何人的靠近。
「不要逼我。」他的声音冷得降到了冰点。
「你的手好冷。」他皱著眉,实在太冰冷了,在触摸到他的手时,唐炎慈的心里只有这样的一个念头。难道他自己都没有感觉的吗?仍然穿得那么单薄。
上官影月听后一愣,然后就这么面对面地与他僵持著。突然之间思绪变得模糊起来,一些平常不可能去想的问题,不断地涌向他的脑海。
你的手好冷。
为什么他会这么说?他到底是什么居心?
这种时而尖刻,时而温柔的态度,竟然让他变得有些焦躁不堪。
想著想著,他觉得自己眼前也慢慢地跟著模糊了起来,头也跟著越来越重。
「差不多时间该到了吧。」唐炎慈的声音在他的耳边响起,好像还有些得意的口气。
上官影月心中一惊,他这是什么意思?难道他又点了那种薰香?……可是……
「你是什么时候做的?」他艰难地努力维持著自己那最后一点清醒,不可能啊,从刚才他就一直看著他,而他也根本没有机会做出什么动作。
「你是说这个吗?」唐炎慈将桌台上的宫灯又提了起来,笑著说得一脸理所当然,「从刚才它就在里面一直燃著,不过很抱歉这次我将气味消去了。」
上官影月扶著桌子想要抗拒那种强烈的睡意,他倔强地咬紧自己的嘴唇,用力得几乎快要渗出血丝来。这怎么可能,他竟然连续两次都让他得逞!他居然大意到了这种地步!
与一般的迷香不同,唐炎慈的薰香闻过之后,会让人不由自主之间,开始变得放松,很安详的只想要睡去,是一种自然而然的感觉。身体的疲惫慢慢走远,强烈美好的感觉,此时吸引著他的靠近。
他抓著桌台,终于身子慢慢地坠下,唐炎慈上前一步将他接了住,他就这么安静地倒在他的怀里睡著了。
伸出手指轻轻抚上他完美精致的脸,从眉毛,眼睛,到诱惑柔软的嘴唇。早就想要这么做了,可是这时候却是觉得,连他的脸上怎么也这么冷呢?
抱著他冰凉身体的手慢慢地收紧,那种从骨子里的寒冷,让他的胸膛微微泛起了疼痛的感觉,然而也是因为这种寒冷,第一次让他觉得他是如此真实的在自己的旁边,他觉得他至少抓住他了,这一刻心里被巨大的陌生的感情给填满。
「做个好梦吧。」他看著他安静的睡颜,淡淡地说。
不知怎么地,上官影月明明觉得自己已经睡著了,可是竟然像是听到了他说的这句话,虽然感觉是那般的遥远,遥远得如同隔了好几个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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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的是个不错的梦,还是很小的时候,在破晓之前他一口气跑上了山头,撒腿奔跑的感觉让他觉得很好,风从远处迎面撞了过来,一切都像是抛到了身后,整片的山林都好像是他一个人的,那么的自由广阔。
云渐渐地让风给吹散了,原来沉静昏暗的世界一点一滴地亮了起来,灰蓝的天空被撕开了一条裂缝,然后阳光就透了出来,橙色的,很温暖,在他的眼前慢慢扩大,直到满天都是这种鲜艳的温暖。
他伸手去挡,刺眼的阳光仍然从指缝中穿过照在他的脸上,灼热得让他觉得深深藏在自己眼睛里的一块寒冰融化了,全部化作水然后从眼眶里流了出来,怎么都无法停止。
「醒了啊……」意识虽然还很模糊,但紧接著一个温和好听的声音从耳边飘荡而来时,上官影月也就在那一刻忽然被真的唤醒了,他张开眼睛只觉得眼前模糊得什么也看不清,感到脸上是湿的。于是他立即坐了起来,伸手去擦了擦,这时候才发现原来自己的脸上全都交错著泪痕。
眼泪……,难道说他哭了?有些不置信地看著自己手指上的水珠,他久久作不出反应。
唐炎慈果然还是坐在一旁看著他,少见的专注神情。
上官影月伸手用力地将脸上的泪痕全部抹掉。被他看得心里又是觉得怒气又是窘迫,只得抬头瞪著他一言不发。
「我……可以当作没看到。」过了半响,唐炎慈终于找著话说。
睡到快要天亮的时候他就一直哭,让他在一旁不知所措起来,又不忍心把他叫醒,最后只有干坐著等他自己醒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