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你肚子饿不饿?我吩咐厨子煮点粥给你吃好不好?”曹影倩胡乱的抹揩泪水,幸而今天素净着一张脸,才不至于弄花了脸。
曹孟轩轻轻的点了头。“当然好,我都快忘了食物的味道。”
“哎呀,我看用不着吩咐他们,我亲自为爹爹煮粥。”高兴之余,曹影倩抡起袖子便往外走。
来到偏厅,一脸疲惫的木荨织拦住了她。“大小姐。”
“木姑娘!”见着她,曹影倩万般感激的拉住她的手,就差没跪下去磕头。“谢谢你医好了我爹,我们曹家上下全都愿意为你做牛做马。”
“先别说这些,”她勉为其难的摇头苦笑。“你爹身体很差,在吃的方面得多费点心思,除了那些个滋补养身的汤汤水水,米粥也要尽量炖煮稀烂,尽量以流质为主,调味愈精简愈好,懂了吗?”
“嗯,我懂,我会注意爹的三餐,让他很快可以健健康康的下床走动。”
“那么你去吧。”
在曹影倩离开的时候,蔺明争原想找机会让义父认识木荨织,还在思忖当时,曹孟轩又喊到他的名字。
“明争哪……”
“义父,”他大步一跨来到床沿。“您还有什么事要吩咐的?”
“这事我挂念已久,不快些解决不行,”曹孟轩伸着瘦骨峡胸的手,蔺明争连忙握住。“你和倩儿的婚事——”
“义父!”光听这开头就令人胆战心惊。“这事以后再说,好吗?”
“不成、不成,”曹孟轩固执的摇头。“我就这个心愿没完成,一旦你们成亲,我即使是死也毫无遗憾了。”
“别说这样的话,何况义母还需要您,大小姐也需要您!”
“是啊,这节骨眼说这些干嘛呢?”擦干眼泪后,曹夫人温柔而细心的拨着丈夫的额发。“他们俩都不急,你别担这个心。”
“倩儿不小了,我也才这么个女儿。明争哪,义父从未要求你什么,但倩儿这颗心你是明白的,我若不为她作主,还不知这事要拖延到几时。”
“义父,您的身体尚未痊愈,先别为这些事忧愁。”他说不出口自己爱的并不是曹影倩,毕竟这么多年来,义父一心要撮合他们俩,也认定了这是最美好的结局。
“那么你答应我,绝对不会负了倩儿。”
“这……”
曹夫人看得出蔺明争的心不在女儿身上,他中意的是外面那位女恩人,她忖度着不知该不该说,这对丈夫而言,肯定是个不小的打击。
唉,现下这情形,还是别刺激他,等他身体完全康复了再说。
“明争,你就答应了你义父吧,免得他又睡不好吃不好。”曹夫人一叹。
蔺明争的心中天人交战,百般挣扎究竟要不要作出承诺,好让义父可以安心养病。然而义父好不容易才清醒,他怎能在这时候言明自己的立场,而让义父伤心?
但,一想到木荨织夜以继日的救治义父,不曾躺在床上好眠,那疲惫憔悴的身影,又怎不令他心疼难当?
“明争,难道你不想娶倩儿吗?”见他犹豫半天,曹孟轩瞪大眼,一时动气,捣着胸口咳嗽起来。
蔺明争犹若惊弓之鸟,义父这么一咳,再执着的儿女私情也得暂抛脑后。
“没有的事!”为了安抚义父,他战战兢兢又言不由衷地答。“我当然不会负了倩儿妹妹,请义父放心吧。”
他再咬了咳,虚弱的抬起眼皮。“真的?”
“真的。”
在得到蔺明争的保证后,曹孟轩总算放下心中大石。轻吁一口气,顿了顿,忽尔忆起什么。
“对了,你们是如何解了我身上这毒?”
这问题来得太晚,蔺明争无心解释,只要他先好好休息,待往后会仔仔细细告诉他这些日子发生的事。
眼角瞥向偏厅,她已经不在那儿了。
他想,她是听到那些话了。
大雪过后,漫山皆白。
层层愁云深锁住蛾眉,一圈一圈的黑影缚住眼眸,忧愤缠上脑袋里每个思绪,她郁抑难欢的倚在窗台前。微微仰首,凝神注目那澄澈宛若碧绿湖面的万里晴空,眺望着一座座不知名的山脉峰峦,当她收回视线转而停驻在庭园里的雪白景致,蓦然察觉园中雪地上有足迹踩过的迹象。
霍地撤过脸,蔺明争竟像尊雕像似的杵在身后。他深深地、定定地注视着她,那俊朗玉立的脸孔,辗过深沉的歉疚与不忍。
“你怎么在这里?”她无措地退后一步,背脊抵住了窗台。
“我来道歉。”他轻轻地说,同时挪动步履靠近她,心疼地捧起她瘦到凹陷的脸庞,细细端详着她眼底的苦涩与落寞。
黯下眼睫,她没说话,只是静静的任他将自己拥入好温暖、好有安全感的怀抱里,贪婪地独享这一切。
“等义父的身体整个康复,我会让他明白我真正要娶的人是你。”摩挲着她细滑双颊,她飘散未绾的发丝搔得他有些儿痒,他微微俯身与她平视,对于她此刻的温驯平静有些不习惯。“怎地不说话?”
垂下的羽睫掩饰了所有哀怨,她的声音听来软弱无力。“还能说什么?”
“说什么都好,我想听你说说话。”
然而她还是默然无语,倔强的紧抿着唇瓣。
“你在怪我吗?”
很轻很轻的摇了摇头。事实上,她一点也不晓得自己该怎么做才好,如果多说了什么允诺的话,只让事情加倍复杂。
他凝重的拉着她的手坐到圆凳上,按住她的肩膀。“荨织,我一点都不清楚你心里在想什么,可不可以请你告诉我?”
寂静无声的僵持好一会儿,木荨织惆怅百折的苦涩一笑。
“到最后,我还是孤单一人。”
“不许这么说!”他不悦的薄斥她。“我说过不会让你孤单一人,你难道信不过我吗?”
抬起脸,她淡然反问:“那么,你是真心爱我吗?”
“我以为‘爱’这个字无须挂在嘴边,只需用行动表示你便感受得到。”没被她单刀直入的问题给吓到,他发自内心的真诚回答。
“你只是想报答我吧?救了你、救了你义父,”她努力不让自己的语调上扬。“但我想咱们也算扯平了,你和大小姐冒险闯入司徒府救我,杀了司徒靳,我们已是两不相欠。”
“就算你没有欠我,但我还是欠了你许多。”
“欠我什么?”
“欠了你完整一个家。”
她深受震动的瞪大瞳眸,脑门似被人敲开一个大洞,冷风灌了进去。
“一……个……家?”
“是的,我要给你一个家。”为强调自己的决心,他微笑着再道:“就在绝世谷,过着只有咱们小俩口的单纯生活。”木荨织难以责信的倒抽口气,对他的话感到极度不更实。“你要舍弃曹老爷养育你二十五年的恩情?你要丢下这里的人事物,跑到山里和我共度一辈子?”
“再难割舍也得割舍,我背负了太多太多恩怨情仇,如果每件都得兼顾,恐怕得将我分割成好几部份。”
“不,”她心慌意乱的摇头。“我不能嫁给你,我情愿一个人孤单的生活,也不要从他们的手中将你抢走。”她不愿当个罪人,宁可孤独到老,也不要让曹家每个人都怨她带走了他。
“我们已经是命运共同体了,你不嫁我,还能嫁给谁?”他面有愠色的加重搁在她肩上的力道。“我是这么的认更看待我们之间的事情,为什么你要一味逃避?作这种无谓的牺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