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双水眸,有着深不见底的空洞,沉静且茫然,狂风似乎再也拂不起她心湖任何波澜。
「你就再信我最后一次,好不好?」韦灵突问。
钟孟翰心头沉甸甸地,想起她对田莉做的事,很想告诉她,她不值得他信任,却怎么也说不出这么伤人的话。
「妳要我信妳什么?」终究,他还是问了。
「相信我……」她缓慢地开口,双拳收紧让指甲陷入肉里,提醒她不许退缩,咬着牙努力让自己说出口。
她慎重的表情让他心慌,他的心跳不自觉的加快,知道她即将开口的话,足以影响两人的未来。
「请你相信我,这一次……我对你是真的放手了。」
这下,僵住的人变成钟孟翰,他凝望她专注却固执的眼睛,在静止的车上对望着,沉默在两人之间对峙。
狂风仍不停吹抚,她的发丝在两人之间飞扬,遮掩住他的视线,却遮不住她发亮的眼眸。
他深深地看进她的眼底,看进她的心底,一瞬间他恍然体悟到,这一次她是认真的。
她是认真的决定对他放手,再清楚不过了。
该松一口气、该大声欢呼,但他没动,她也没动,他的心像是被针挑了一下,只是疼,他没感觉到轻松反而全身紧绷。
「可以相信我吗?」韦灵问得云淡风轻,泪水直往心里流,自嘲的撇撇唇。「在田莉说过那么多关于我做的坏事之后,你还愿意相信我吗?」
听到熟悉的名字,以为她的自我防卫又起,他习惯性的站在田莉的立场说话。
「田莉没说妳什么。」钟孟翰解释。
韦灵呵呵笑了两声,还是莫名的心寒。
田莉要是没说什么,她与他不会变成这样,但……又能怎么样呢?
「你信不信我?」她追问着他的答案,想知道在他的心里,她还拥有什么?
钟孟翰沉默了半晌,没有回答她,只是加足油门,朝前方直去。
他知道她是说真的,但……没来由的,他却不想让自己相信。
误会了他的沉默,韦灵的呼吸变得喘促,夹带着深沉的悲哀,原来,她在他的心里,竟得不到任何的信任……
第五章
下车后,三人前往迈锡尼古迹的圆型宝库,也是当初发现黄金面具的地方。
低矮的短墙凌乱的散置在丘陵上,看不出一丝繁华的面貌,隔着溪谷对峙的陡峭山壁,还能看出迈锡尼当年曾占据绝佳的守备位置。
天空开始飘雨,似乎也在无言呜咽,哀悼已逝的琼楼玉宇,正如她的心一样,颓败散落,怎么也无法收拾,无法恢复原貌。
缓缓飘落的小雨,打散游客的兴致,大家先后在崎岖不平的路上奔跑,以最快的时间回到车上,不愿沾染一滴雨丝。
反倒是他们三人不畏风雨的前行,人少正好,不会妨碍他们。
在一处勉强可以遮雨的突出石壁下,韦灵拿出背包里的一张地图,在地图上找到迈锡尼的位置,左转右转的,想看看能不能发现什么新讯息。
有一点,一直是她搞不懂的。
为什么资料中会有两张看起来完全不相关的地图?
第一张地图,让她努力了几个晚上,找出希腊的所在,但是第二张地图,她却怎么也弄不清地点。
而这真的能算得上是地图吗?她很怀疑,因为图上只有两个颜色,一个是蓝、另一个是深咖啡色,勉强称为第三个颜色的是显示黄金面具所在的金色。
除了滴答的雨声之外,三个人都很沉默。
韦灵沉默,是因为心里难堪,认为钟孟翰连最后的信任都不愿意给她;钟孟翰沉默,是因为弄不懂自己的心情而矛盾不已;而莫风的沉默,是因为在车上听到两人的对话,看到韦灵眼中的失落而震惊。
莫风从来不曾看过她这个模样,像是被抽掉魂魄。
韦灵仔细看了一会儿,毫无斩获的将地图收进背包,双足踏出遮蔽的石块下,发丝才沾到几滴雨水,突地被拉回干净的角落。
韦灵一惊,望着手腕里坚毅的力量,竟是来自于钟孟翰。
她扬眸,无声询问。
「雨变大了。」他总是能读出她未说出口的话,一如她懂他一样。
韦灵垂眸,心里闪过一抹惊喜,高兴他还是关心她,却也知道,他对她,最多也就这样了。
韦灵想到这里心里一沉,利用他教她的防身术,一个反转手腕,挣脱了他的控制。
只不过,她是他教出来的徒弟,他当然知道该用什么办法,他以更快的擒拿手法,再一次握住她的手腕,制住她的动作。
韦灵懊恼,贝齿咬着唇与他怒目对望。
「早一点找到黄金面具,你就能早点得到解脱。」韦灵解释她心急的用意。
只是,她自己也清楚,与他多相处一分钟,要洒脱离开他的难度就多了一分,她无法违背心意推开他,只能尽快的达成任务,让两人的关系结束。
钟孟翰以适度的力量制住她却没弄疼她,他读出她的固执,却没打算纵容她在雨里淋湿自己。
「我如果急着走,就不会来。」钟孟翰按住她的肩膀不让她离开。
早在出发之前,他就猜测到她的用意,但他仍执意前来希腊。不去管田莉要藉此分手,就是怕韦灵因为固执而伤害自己,他既然来了,自然不会让她这么做。
「只是雨,淋不死人的。」韦灵语毕,压低身子,闪过他的大掌,还是想往雨里冲去。
瞪着她执意的背影,他的怒火烧得更旺,出手再度将她扯回,怒气摧毁自制,力道失控,她狼狈地跌回他的怀里。
钟孟翰握住她的腰,固定住她的身子,在她的耳边大吼。
「妳差点死过一次!」
韦灵被他的大吼吓着,在他气得发亮的黑眸里,想到几个月前的那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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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后雷阵雨下得又急又猛,韦灵冒着雨在武馆前等他,因为她又一次见到田莉亲密的与另一个男人相拥。
在电话里,她告诉他自己见到的画面,他很气,以为她又造谣,挂她的电话。
她很急,只能跑到武馆前等他,想告诉他,如果他不相信她,她可以亲自带他去看,让他知道他心目中的女神田莉,只是个表里不一的女人。
雨很大,他很气,她很急,所有的事全兜不在一块。
他任由她在武馆外等,不让她进到武馆里,只因为不想听到她再说一句,关于田莉的坏话。
雨很大,她很冷,再加上接连着几天没睡好,她这个健康宝宝终于挂起病号,不但头昏脑胀,甚至还四肢无力。
她脚软倚着武馆外的大树,只因为他的一句话:武馆是用来练功的地方,不是用来造谣的,他有课要上,不想听她胡说八道。
她虽然不是造谣,却清楚知道他不希望她出现在武馆里,所以她在外面等。
她浑身发颤在雨中等待,全因为有种非让他知道田莉真正为人的坚持。
她这一等就是四个小时,谁劝都不走,一直撑到天黑。
当她终于见到他的时候,夜灯已经亮了。
他在武馆学生的再三通报下,迫于无奈的出现在她的面前,在看清他冷肃的面容之后,她什么话也来不及说,便昏了过去。
整个人像火在烧,烧得她神智不清,烧得她好疼,她昏迷了一天一夜,高烧不退。在钟孟翰的通知下,她被送回韦家;在父亲的关怀下,她被足足软禁一个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