屠昶毅手捏着照片的一角,灰着笃定的脸直盯着乐陶陶的父亲。“这是什么意思?平面相亲?”
“相亲?!你的条件这么好,这道手续当然是免了。”屠世民绕着题外话转,还故作诧异状。
屠昶毅不瞎不聋,对父亲迂回的手段早已见怪不怪。“那这又是什么意思?”
“也没什么,只是想到小涛也三岁了,你这个当爸爸的又不怎么称职,镇日埋首于一些怪思想里,所以……”屠世民说到此,机灵的瞥了眉头挑起的儿子一眼。
屠昶毅语带不快地逼问:“所以……”
在儿子的质问下,屠世民大手一挥,理直气壮地说道:“所以我这个做爷爷的就决定给他添个妈妈的时候到了。”
屠昶毅一愣,有点哭笑不得,手激烈地晃动那张照片。“给小涛添妈妈?他早就有一个了!亏你想得出这么荒唐的借口。你说说看这女孩几岁?她顶多只有十八!”他突然觉得自己高估了,连忙将眼光挪回照片上。
至此,屠昶毅才终于正眼把照片上的人瞧个仔细,结果不瞧他还保命,一瞧之下,他是全身七魂飞了六魂,只余一魂让他呼吸。
女孩穿着一身高中制服,开襟的白领上顶着直顺、乌黑发亮的中分短发,像洗发精广告里新潮不落伍的那种样式,她慧黠的日光闪着几抹俏皮与不恭,像是在与摄影师挑战一般。最教他感到心悸的,是她那张厚而饱满有形的绛唇,配着灵秀精巧的下巴,看得人心猿意马,心中散放些许冲动,想要一亲芳泽。还有,她微微扬起的娟挺鼻梁毫不妥协,使她整体看来难以摆怖、驯伏,就像个放纵活跃的小龙女,但不是杨过的,而是他屠昶毅的。
这……这女孩不就是那个小辣椒吗?而那小辣椒才高三而已,一个月前他就粗略算过对方的年纪,那时他安慰自己她顶多二十岁,而且日后相逢的机率是零,所以不想多作无谓的白日梦。
如今一手握着她的照片,他倒觉得她的年龄更小。而机会呢?也一样不大。
他回复神智,抑住即将脱口而出的问题,改以漫不经心的态度讽刺道:“经我细看下,她至多十六。一个十六岁的小孩连自己都照顾不来,还能指望她照顾小涛?她到底是谁?”
“乱讲,她二十岁了。但不是别人,是你的未婚妻。别忘了三年前你自己说好的。”
该来的终于要来了!屠昶毅颓丧地想。“我记得我说了什么,但爸,为什么你非要我娶她不可?”
屠世民考虑良久,才苦着老脸,可怜地说:“你知道我对那个女人一直念念不忘。我活到这么老了,只有这个心愿未了,希望看着我的骨肉和她的骨肉结合……”
屠昶毅很清楚那一段前尘往事与恩怨,但仍是毫不同情地打断父亲,批评道:“爸!这是病态的想法,一点都不健康。”
“好,算我有病好了,我病得好严重啊!”屠世民以双手捂住胸口,拚命大喘着气呼吸。“你要答应我!昶毅,只要你肯娶她、好好照顾她,爸爸绝对答应你任何事。”
屠昶毅紧愀着父亲装模作样,不动声色,但不得不承认,极少求助于人的父亲是真的很希望他点头,但此次情况不同于一般,据他了解,对方一直视父亲为仇人,如今会愿意和屠家缔结这段盟约,恐怕也是被父亲要胁才点头的。
他若真的答应娶她,那简直是帮着父亲乱来﹔若不答应,又可能造成对方的损失。
说句老实话,逢场作戏他是老手了,但是自他脱离商圈以来,对异性都不来电,尤其遇见蜜桃成熟型的佳丽,他的表现只有一个酷字可形容。以他好不容易起了一些微波的情形看来,和这个小女生相处应该是挺有意思的,只是若能等她大一点再谈的话会更好些,起码罪恶感不会那么深。
“我觉得……再拖个几年,等她大一点再说好了。”
“等她大一点?你当我们是在买卖猪只吗?届时你是不是还要过一下磅、称一下斤两?不成,你根本是打算拖到我死,好赖皮。”
屠昶毅一脸无奈。“我可是天天祝你福寿康宁,可从没做这种打算过,但坦白讲,我的确有一点受宠若惊和惭愧,竟被你当成种猪养了那么多年而不自知。”
屠世民听儿子这么俏皮地冒出讽刺之语,知道他有意让步,心下也就舒坦了些。
“那就照爸爸的意思做,将来好处少不了你们的。只要你肯娶她的话,爸爸一定答应任何事情。你要什么?尽管说,爸爸一定照办。”
屠昶毅先撇开父亲提供的利诱条件不谈,反而试着和父亲讲道理。“爸,我一向对你这处处要赢、刻刻争胜的积极态度感到钦佩……”
一得到对方的肯定,屠世民不待片刻,马上切入儿子的话,“那你还犹豫半天?放心吧!我跟你打包票,这孩子以后绝对是个大美人。以你这三年来乏人问津、行情跌停板的趋势看来,要讨到像她这样聪慧的老婆是难之又难。”
听到老爸说他跌停板,屠昶毅面带难色。“爸,她美不美、贤不贤慧都不是重点,好吗?你不觉得二十岁就嫁人,对一个现代女人而言早了点吗?”
“不会啊!你曾祖母就是这个年纪结的婚,也没因此就短命。更何沉现代人吃得营养,发育也早,这一点不会是问题啦!反正你把人家娶过门,养个几年培养感情,不就成了。”
“但一个人的忍受度是有极限的,你不能老是拿钱和家产来砸我,同时不能老期望我顺着你的意走。还有,以对方这么青涩的年纪来说,很可能没法适应我们家的复杂环境。”
“昶毅,你说得对极了。爸爸的确差劲,老是要介入你的事。但这次不一样,我甚至可以拿身家性命跟你保证,我暗地观察了她半年,告诉你,她绝绝对对适合我们屠家,不仅能活得自在,搞不好还能助我的事业更上一层楼呢。总之,我把产业交给你们了,不管是你管或她管都行。”屠世民说得有模有样,好似大局已定。
屠昶毅见老父眉飞色舞地点头,心下衡量,不慌不忙的说出条件。“你要我娶这个女孩我照办,但进公司的日子就得延后了。”
“这怎么成?当年我们说好三年为限。为了让你这位鸿国企业的负责人去学那些无关商机的课程,我还费心竭虑地搬出了各种理由跟董事们解释,说你修的是‘观人养朮哲学’,三年一到,你会自动归队。”
“那别出那种得负责养她到大才能玩的馊主意。”
“儿子,你讲这话就难听了。老婆是你的,你要怎么爱她就怎么爱她,我们这些人无权过问。最要紧的是,今夏一过你若不回来的话,我担心……你的金饭碗不保,实权被人拿走不说,连管理过问权可能都插不上脚。”屠世民快速睨了儿子一眼,勉强装出忧心仲仲的表情站起身,双手反剪于背后,缓着步伐来回走动着。
屠昶毅无动于衷地以眼角轻扫父亲一眼。三年前,对权力和金钱重视的他或许会衡量个把钟头,如今,对于这番威胁的话,他连眼皮都没眨一下。
他耸个肩,表示不在乎那个职衔。“那就随你想把这个金碗丢给谁了,要不然,你找别人去娶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