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元狠狠瞪了颔首扣上裤裆的少主人一眼,把他损人的问题当成耳边风,微咳了一声后才回道:“少爷真爱强词夺理,当心逞一时口快,明儿个业障顿增。”
屠昶毅笑着扣上袖扣,抬首冲着纪元一笑,丝毫不在意地说:“善意由心生,嘴上说得好听,私底下诅咒别人的人才该检讨呢!”
纪元在屠昶毅的颈上打了一个完美的领结后,发表个人意见:“你自己不爱穿得整齐,反倒怪到别人头上。难道你穿上西装就不知道如何操纵方向盘了?”
屠昶毅眨着无辜的眼,努嘴驳道:“有一件事你不能否认,我再怎么邋遢,也比穿什么都不会开车的你强。”
纪元又是被讥嘲得灰头上脸,不过,他只是讪然地从西装内袋里掏出剪子和直梳,不客气地拍了拍屠昶毅的肩,要他坐在一张凉椅上理发。
屠昶毅一看到老管家手里的剪子,心里老大不高兴,冲口说:“我先去看看小涛的情况再说吧!”说着就想逃开。
老管家早已料到他会有这种反应,不疾不徐地说:“少爷,我们都是大人了,你怎么还是跟小孩一样那么好骗呃?说到小孩,我不得不告诉你,你那个冒牌儿子根本没病,今晨还一脸兴奋地跟他的正牌爸爸上飞机,到日本狄斯耐乐园去玩了。那个孩子有得玩就好,你不想他,他也绝对不会想你。”
“所以我是被骗回来的!”他大吼一声,认命地抢下纪元手上的披巾,随手围在自己的颈上,假意勒紧自己的脖子。
“你知道就好!好了,你请上坐。剃个头而已,又不是上断头台,我们大家放轻松。”
屠昶毅蓦地脸色一沉,心不甘情不愿地坐于椅上,大剌刺地张开双腿,让人宰割。
十五分钟后,屠昶毅的野人发型已被纪元的巧手剪得层次分明,那往后梳拢的帅气波浪,堪称新潮。
纪元非常满意自己的杰作,认定如果他的少爷肯再以这种颠倒众人的万人迷造型在社交圈内露脸的话,一定能迷煞不少未婚女性。
“少爷真该多做这种打扮,你看来潇洒得无懈可击啊,”他说着拿起墙上的大镜,让少主人验收成绩。
屠昶毅朝镜中看了一眼,摆出一副高姿态的臭脸,批评这:“把我的头发剪成一畦插入幼秧的梯田,你竟乐得这样!”
纪元听了,差点没摔烂镜子,他压抑下脾气,不客气地怒目而现。“屠老七!”
屠昶毅见苗头不对,赶忙赔罪。“好了!对不起,大人不计小人过,我收回那句刻薄话。”
但纪元不饶他,一径地说:“本来是体面秀朗的书生样,现在反倒像个贩毒的杂碎!尤其是你那讨人厌的山羊须,简直破坏了整个画面!”
“嘿!我就是喜欢这样!”屠昶毅不甘示弱,怕纪元又要刮他胡子,忙不迭挺身为自己辩护。“你胡子长得稀,不能体会胡子多又硬的人的苦处。你知道一天刮两次胡子,得浪费我多少时间吗?整整一个小时!汲热水、上软化泡沫、磨刀片、冲水。天!这一个小时的光阴可以写多少页的论文啊!”
纪元双手交抱腹前,闷不作声,心里却奇怪着,也只不过念一下那撮胡子,他竟神经兮兮、反应过度的飙了一长串。于心不忍之下,只得好脾气地安抚他。“你年少有为,本钱雄厚,还有好长一段路可走。”
“但不是做我想要做的事。”屠昶毅沮丧不已。“我跟你打赌,我亲爱的老爸大概又要跟我谈条件了。我怀疑他这回肯再宽容我逍遥下去。”
“少爷的硕士论文也交出去了,是该收心了。毕竟念那些死书不能过日子,我期盼老爷能尽快请少爷回公司帮忙,好让你再过正常人的生活。”
屠昶毅眉一聚,冷嗤道:“在金权世界里打滚,也算得上是正常人的生活?”
“没人指望少爷用滚的,你只要动脑指挥大局就可以了。免得不出三年,老爷的公司被你那些三脚猫的兄姊搞垮。”
“是吗?”屠昶毅眉一挑,装出一副喜上眉间的表情,然后神色一凛,赌气地回嘴,“那我一年就沉定了它!”
他冷不防地站起身,随手扯开颈上的披巾往椅上一掷,跨开步伐朝车库门口踱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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屠昶毅推开厚重的雕花木门,迈进偌大的室内。当他定眼瞧见已届高龄,身子却依然硬朗的父亲坐在皮沙发上等待他时,先前的不悦自然地从脸上撤去,取而代之的是欣慰。
他的父亲屠世民在商界举足轻重,对外人而言,也许是头狡猾、喜怒无常的狐狸,做事霸气不提,连对亲生儿孙都不假慈色。但对屠昶毅来说,父亲仍是他最爱的人,纵使父亲再怎么不明事理,强迫他做这个、那个,但只要所要求的事不违反他的处世原则,他都会允诺。纵然,他有时也会跟父亲谈谈条件,以便争取时间与金钱来完成自己想做的心愿。
如今三年届满,老头约他见面,恐怕要谈的也是这档事。
“爸,找我有事?”
屠世民但笑不语,只转着睿智的眼打量么儿,瞅了他平日难得整齐的头发一眼,慢声问:“头发刚剪?”
“这么明显!这秧苗头一定驴得可以。”屠昶毅走到父亲对面的沙发坐了下去。
“驴?不会哪,可帅透了,跟我年轻时一模一样。只是你一定得留这么一把山羊胡吗?”屠世民说着,伸手轻碰儿子的胡子,调侃道:“咦,粗得可以拿来当毛刷了。”
真是哪“胡”不“刮”提哪“胡”!他才刚逃过纪元的叨念,又得面对父现的数落。
他搞不懂自己留胡子到底碍着了谁,又不会妨碍交通和风化。他苦笑一声,言不由衷的回道:“是啊!是啊!我的目标是要留到跟鸡毛掸子一样,才会过瘾。”
屠世民听出儿子的不耐,马上转口安抚他。“好!好!爸爸久久才见你一次,不该跟你罗唆这么多的。”
“爸,再多我都不介意,只要你饶我的胡子不提,什么都好商量。”
他一说完,屠世民覆盖在白花花眉毛下的细长眼睛迅速地瞇了一下,闪过一道亮光,接着不疾不徐地问道:“昶毅,你刚刚说……什么都好商量?”
屠昶毅一见父亲又开始动脑筋要算计人的模样后,垂在膝上的双手半举了起来,认命地说:“没错。一如往昔,除了杀人放火、打家劫舍、奸淫掳掠的歹事不干外,我什么都好商量。”
屠世民专注地看着儿子,过了三秒,微微挥动一下右手,笑笑说:“我们屠家又不是真吃得那么开,能跨黑白两道。爸爸那么爱你,哪里舍得你去做那种卖命的勾当?”
“爸,我也爱你,所以你有话尽管挑明说吧!”
屠世民喜形于色,丰润的唇绽了开来,挺起原本缩在沙发深处的身子,往儿子那个方向前倾,那只因为高兴而颤抖的手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照片,像现宝似地递了出去。
“哪!你看下这照片上的娃儿!”
屠昶毅顺从地轻扫一眼停在半天高的照片。由于是倒这看照片,他只知道照片上的人是个女孩,心里就提不起兴趣,口吻不禁浮现不满。“爸,你这回是不是又要抓我当垫背,强要我再收个养女之类的?”
“不是,爸爸跟你保证绝对不是这样的事。喂,你瞧一眼人家嘛,小姑娘很漂亮的。”他说着起身将照片塞入儿子的大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