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与那个女孩分手后,就过着非常单纯的大学生生活,一路念到研究所后,就去当兵,退伍后,直接进我丈人的公司上班。”
“丈人?”
“喔,那时还不是,不过我们两家是世交,亦是邻居,再加上我父亲在该公司任职,基于诸多原因,让我不能不进那家公司。”
“这么说来,你很早就认识你太太罗?青梅竹马、两小无猜?”
“我是很早就认识她,但离两小无猜还有段距离。而说起距离,她一向不喜欢亲近我。真不知道我当初为什么要答应娶她!”
看来这位先生是嫌相见恨早了。医生又问:“你刚进来时说过你想和她离婚?”
牟允中针对问题回答,只说:“不离的话,你就等着看我发疯起乩。”
林医生在表上填写了几个字后,又问:“你到你丈人的公司上班后呢?”
“我被分配到行销部去,苦熬了四年,才升到经理的位置。等到我讨老婆成家后,才跟那份朝九晚五的工作说了拜拜,半年后,把这辈子的老本从银行领了出来,开了一家骨董店。”
“这之间,除了和你太太交往外,你有想再跟别的女人谈恋爱吗?”
牟允中将鼻子一皱,耸肩道:“我不觉得那是恋爱。”
这位先生的脾气还其难摸透!
“好,不觉得是恋爱。那你有再和别的女人发生关系吗?”见牟允中的表情不是很高兴,林医生马上换一种说法,“对不起,我忘了你刚才已说没和任何女人有关系过。
但是坦白说,你在上班期间,难道没对别的女人起爱慕之意吗?”
“我的确曾欣赏一位女同事,但没到‘起爱慕之意’那么严重的地步。不过如果不是因为她不巧被调到南部分公司的话,我想那种事免不了要发生。”
“你会为那段腰斩的恋情惋惜吗?”
“不会。那种感觉就像肚子饿了,想找东西里腹,而正巧有人递吃的给你一样。”
他的回答斩钉截铁。
“那么如果拿你太太、你前任女友,以及那位女同事的感觉相比的话,哪一段感情让你最难忘怀呢?”
牟允中乾咳一声。“我那时几岁,现在又几岁了,怎么比都没标准,更何况我已经忘了第一次恋爱的滋味了。”
“是不是也是肚子饿,想找东西吃?”
牟允中支手撑颚,回想了一下,慎重地说:“没那么复杂,毕竟我那时才十五、六岁而已。”
“那现在呢?你有没有觉得肚子饿的时候?”
“林医生,你这不是多此一问吗?不饿的话,我会找我太太下手吗?”
“那你为什么不去找别的女人呢?现在这种一拍即合的事很多,而你条件不差。”
牟允中耸耸肩,无奈地说:“我不知道,也许是反抗心作祟吧!尤其是当我一打开公事包,就看见我太太为我准备的东西后,我只有反胃的感觉。”
“她为你准备了什么?”
“保险套!”丢出这一句后,牟允中默观林医生的反应。
医生不解地看了他一眼。
牟允中深吸一口气,“她鼓励我出外找乐子,以为如此做,我才不会找她麻烦。”
医生眉头陡蹙,强抑下同情的表情。
“那你怎么反应呢?”
“干嘛要反应!我让它们原封不动地窝在我的公事包里。”牟允中说着弯身拿起公事包翻找起来,同时发起牢骚来。“事实上,我这里还有很多,你如果要的话,不用到卫生所,这里让你免费索取。而且你知道吗?她真是抬举我的能耐,当我是超人,三两天可以用掉一包!”
医生将盒子接过手后,好奇地问了一句,“你不能吗?”
牟允中停下手边的动作,回视对方一眼,思索片刻,才说:“这问题问得真好。不只是你,我也极乐意去发掘一个三十三岁男人的极限在哪里。但是很不幸,我没那个机会去了解自己。”
医生听了,不表意见,只是无动于衷地将盒子挪进抽屉里,继续问道:“所以你们结婚三年,一直没圆房的原因是出在你太太身上?”
“她鄙视这种事,认为行房是龌龊下流的勾当。”
“即使是夫妻?”
“答对了!”
“那么是什么原因让你忍到现在才有行动?”
牟允中想了一下,“事情总有个开始的时候。”
观察敏锐的医生瞄了他一眼。“你确定这是答案?”
牟允中眉一挑,自我嘲弄地点点头,“自然也该有结束的时候。”
“所以你就利用非常手段来达到非常目的,逼她离婚?”
“那是下下策。我当初的打算是想孤注一掷。如果她能接受我这个丈夫,这段婚姻就有望;如果不能,那就一拍两散。”
“你现在后悔自己所做的事吗?”
牟允中仰望着天花板良久。“这一个月来,我也问过自己不下数十次。”
“有没有结论?”
“有,结论是矛盾。后悔,同时也不后悔。”
“我不懂。你后悔的是什么,又为了什么不后悔?”林医生稍加解释,“恕我问得太仔细,只是我想具体的答案是比较有助于分析情况的。”
牟允中换了一个坐姿,尝试从千头万绪的混乱中找出线头,“我太太原本是很信任我的,我强暴她的那晚后……”
“牟先生,我知道你自觉罪孽深重,但是你不觉得用‘强制执行婚姻关系’会更好听些吗?起码你太太没有对你提出告诉吧!”
牟允中勉为其难地接受了医生的建议,改了词,“那晚后,我们之间的和谐就不复存在了。”
“和谐?”医生从眼镜上缘瞄了他一眼。他执业多年,从国外看回国内,从直言不讳到言不由衷的患者,可说是形形色色,但就是没碰过一对三十而立的夫妻,能以柏拉图的方式在一起生活了三年之后,还自认那是和谐的日子。
林医生忍下了心中的匪夷所思。“牟先生所说的和谐指的是……”
“这事说来话长。我和内人当初会结合,全是为了要将她拉离一桩她不能说不的婚姻,所以彼此心里有数,也因此一开始就明定这桩婚姻只需为期两年。你已知道我打七岁起就认识我太太,虽然她对我若即若离,我却始终疼惜她的遭遇。她娘家虽有钱,却是重男轻女,以至于她始终摆不出娇贵小姐的架式,而且她对她父亲是百依百顺,就连我丈人要把她嫁给一个她极端讨厌的人,也绝不说不。”
“那她后来又是怎么嫁给你的?”
“嗯……首先是我小舅子牵的线,然后有我父亲在一旁煽风点火,但是最后的决定权都在我。我想我会答应的原因是我认为她没那么讨厌我,所以也同意这门亲事,只是在我们之间有一道默契,那就是各过各的生活,不干涉对方的隐私。”
“喔!结果你的冲动打破了这种和谐?”
“也不完全是。其实这种和谐早在一年前就被打破了。因为那时内人已年届三十,能自行动用她母亲留给她的基金,所以我也依约提出离婚的请求,但大概是我刻意强扮出来的正人君子表现让她误会我是一个‘性’趣缺缺的家伙,所以强力说服我打消了仳离的念头。我拗不过她,便同意她撕掉那张协议书。毕竟,我喜欢下班后回家的恬适感觉,而她也习惯有个男人替她拿主意。”
“但你并非真如她所料的那么无动于衷,对不对?”
“没错。”牟允中直言不讳地承认。“我们好歹在同一个屋檐下朝夕相处了两年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