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是受命前来保护大人的,已经暗中缀了两天了。”陶威微笑,一边指挥手下人将场中打斗的双方严密围住,也幸好贺家船是出了名的结实宽大,否则一下站了这数十个彪形大汉,难免有落水之虞,“其实大人不用担心安全,自平阳府开始,沿路都有我们的人远远跟著,到了京师这一段,那便是我的事了。”
“那他们呢?”陶威受谁人之命而来,不言而喻。至於所为何故,为何要劳动到陶威出马,叶长风不愿多想,将眼光投向另一组黑衣人。
“他们正相反,是前来刺杀大人的。”陶威面不改色,作出手势,看著下属将三皇子府上黑衣人一一围起,无情杀戮,端王这方实力既高,人数又多,血泊之中对方的尸体眼望著便越积越多,剩下黑衣人无心恋战,纷纷逃窜,却反给了敌手可趁之机,死得更加快速。
对那两个辽人,却只围而不打,十数个人轮流迭上,分明便是要用车轮大法,耗光他们的内力,再一举活擒。
叶长风实在不欲看这等血腥场面,然而刀光剑影生死倾刻便在眼前,呻吟惨叫此起彼伏,想不看也不可得,头目一阵晕眩,强行镇定心神,苦笑道:“我也不敢妄自菲薄,但也实在不明白,何以我的性命,会有这般重要,有人想杀,有人想保──陶威,皇上倒底为什麽召我回京?”
“我家王爷就在前面林家渡相候,准备了宴席为大人洗尘。明儿早上,大人自已问王爷去好麽?他必定比卑职说得更明白。”陶威笑容甚有深意,倒叫叶长风看得莫名一阵心烦,直忖著如何将这干麻烦甩脱。
这时,那两个辽国人却是争斗过久,渐渐地力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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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夜风云乍变,到如今已是堪堪尘埃落定。
陶威不愧是端王最得力的手下,一路跟随贺家船,再多变故也不动声色,直到胜券在握最後一刻才蓦然现身,稳稳当当一网打尽坐收渔人之利。
叶长风瞧著他唇角含笑指挥若定,不由暗暗一叹。
都是官场中人,岂有不明白的。擒住辽国奸细是大功一件,三皇子所有被杀的属下自然也全可推到辽人身上,就算人人心知肚明也宣不出口,同时又可示好卖恩给叶长风──这等行事,当真是滴水不漏八面磨光,叫人想挑剔也无从寻起。
然而其中隐约以叶长风为饵的用意,在场诸人俱剔透心窍,岂有看不出来。
“其心可诛。”张子若冷哼了一声。
叶长风摆手制止,淡淡一笑:“端王门下,若不这样做,才是怪事。”
陶威负手而立,微笑看住场中,听若未闻。
场中两个辽人仍在激战,掌风渐弱身形滞碍却已是到了强弩之末。被十数好手团团围住,也不硬碰,只是好整以暇轮流出击。这记车轮战术恶毒无比,再铁打的高手也禁受不住,眼见体力消减真气不继,不多时便要束手就擒。
四弟怒火炽盛,哇哇大叫:“你们这群南蛮猪,只会使这种不要脸的法子,有本事,你,”直指住陶威的鼻子,“来和我一对一地比试,输了我才服你!”
“下者斗力,上者斗智。”陶威被骂了也不生气,悠悠笑道,“我既能拿下你,就证明我比你强,你服不服,有何打紧。”
“你卑鄙下流无耻!”
“赢了就是赢了,你没读过书,自然不懂什麽叫成王败寇。”
……
两人不住对答,在四弟是气极激愤,脱口而出,在陶威却是故意引他说话,诱他分心,好快些成擒。
“四弟,不用再与他们多说。”二哥突然奋起一掌,迫退众人,跃至四弟身边。
一时间所有人都当他们要逃走,端王亲训出来的属下何等精干,不等调度立时分守住出口,更有数人掠到了叶长风等身前,以防敌人趁乱劫持。
背靠著背,各自凝神戒备,四弟急道:“二哥,他们……”
二哥头也不回,沈声道:“临来之时,我们发过什麽誓?”
“是。”四弟突然一静,肃然道,“南蛮人多诈,为防泄密,宁死不被生擒。”
“你怕死麽?”
“不怕。”四弟缓缓环顾周围,众人全被他们对话所慑,一时无人动作,寂静中只听四弟语声沙哑微透悲怆,“只是,死在这等小人手里,我实在心有不甘。”
“下辈子再说罢。”二哥见四周众人已渐围了上来,一咬牙,“我要先走一步了。”说完举掌便向自已头顶拍下。
两道雪亮刀花,自陶威身边美少年的手中飞旋而出,直削二哥手掌。二哥身躯微侧,手腕一转,便待再行击落,已有一道清清亮亮的声音,有力喝道:“住手!”
是那个有著一双凤眼,秀美清雅的汉人书生。虽不明白他是何等人物,也已知他身价不凡。二哥惨然一笑,一回手,黑黝黝一物凌空飞过,掉落在那人脚边:“你的剑,还给你。我也算为这古剑而死了,魂有剑相伴,也是快事。”
拾起剑,叶长风排众而出,目注二哥,冷冷道:“你倚强凌弱,妄图夺剑杀人,本就是死罪,也称不得什麽英雄,但你们侮我大宋无人,却是不可。”
二哥一怔,上下打量叶长风数眼,突然冷笑:“我四弟说错了麽?你们这些人中,有哪个敢站出来和我们单打独斗,较量一番?”
陶威眉头一皱。他一路暗中随行,早就估量过这二人实力,确是有数的一流高手,忖量自已也没有必胜把握,陶威这才想出此计,逼他们束手就范。
谁料计策将成,叶长风却忽然横插进来,陶威大感不耐,然而他深知叶长风是端王心中一等一看重的人物,不敢阻拦,只暗自盘算危急时如何出场救人。
“要单打独斗是麽?我来。”叶长风衣衫上仍沾著点点血渍与泥尘,却怎麽也掩不住那股子清华锺毓之气,昂首一挑眉,立在当场,竟是飒爽过人。
所有人都是一愣。叶长风不懂武艺,世人皆知,如何会说出这种话来。三儿已先想到主子是否适才摔坏了头,怯怯一拉叶长风衣角:“爷……”
连张子若,陶威也猜不透叶长风用意,却知他行事必有来历,自去沈吟揣测不提。
旁人惊疑藏在心底,四弟却是轰然先笑了起来:“就你,也和我们比试?凭什麽?总不会是美人计罢……”
他说话肆无忌惮,却隐约也道出了多数人的心声,二哥瞪了他一眼,转看向叶长风,正色道:“你想做什麽?士可杀而不可辱,我们可不陪你开玩笑。”
“我也没那空。”叶长风轻蔑一笑,“你若不信,我们设个赌注如何?蠃了我,你们不但不用死,承影也让你带走;若输了……”
“输了怎样?”二哥大声道。叶长风眼里又似讥嘲又似不屑,看得他心里一阵怒火。
“也没怎样。只要你承认一句,你输了。就这麽简单。”修长凤目深邃黑亮,掠过一圈,最後停留在陶威面上,叶长风微微一笑,“陶将军,是我多事了。但话既已出口,还望你成全。”
“好。”陶威点了点头,看向辽国二人,简单道,“他说什麽,就是什麽。一切由他作主。”
江风萧萧,易水深寒。
一行人随叶长风下了船,就近在江边的乱石中停了下来。此时东方天色已渐渐泛白,几朵乱絮似的云横在当空,水雾弥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