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原公子?」傅惜容眼中掠过一抹惊慌。
「这样会比较好走。」他侧身权充她的盾牌,逐一挡开人墙,让柔弱的傅惜容得以迈步前进。
「多谢公子……」红着脸,傅惜容暗自庆幸这会儿所有的人都忙着凑热闹,没人有余暇往这儿探看。
这样的亲密不合礼教规范,但……令她觉得安心。
不知怎的,她发现自己只要在他身边,便会变得勇敢一点,心也会笃实一些,不像独自一人离开成都时那样,终日小心戒慎、惴惴不安,就连住宿客栈也不敢熟睡,怕半夜发生什么事。
这些情况,直到遇见他,他答应随她回成都后,便不再发生。
在他身边,她总是能安心无虑。
「好心的姑娘、公子、大爷啊,看在小乞儿孤苦无依的份上,给一点银儿让乞儿换个馒头果腹吧,做善事、得好报,乞儿给大伙儿磕头啦……」不远处,乞讨的声音传来,在这喜事当头的街上,形成极度的对比。
傅惜容脚步渐缓,目光梭巡着声音来源,最后,在墙角处发现衣衫褴褛的小乞儿。
那孩子,不过才十一、二岁啊……恻隐心起,傅惜容眼眶泛红。
冷不防地,头顶上传来叮嘱:「别胡乱同情,那小鬼是有靠山的。」
「靠山?」傅惜容抬起疑惑的小脸。
「就是有人在后头撑腰。」原君振简单解释。「妳瞧,在那茶馆二楼栏杆旁坐着的人,就是那小鬼的同伙。」
傅惜容随他指的方向望去,的确有一名男子倚在栏边,直盯着街上看。
「可这么小的孩子,我……我不能给他点银子吗?他看起来那么瘦小,肯定饿了许久,而且……他看起来比小侠还小,才这么小就被歹人利用,行乞讨生活--」愈想愈可怜,愈觉可怜就愈同情……傅惜容掀开纱巾,薄薄的水光荡漾在投向他的柔眸中。「不行吗?」
该死!原君振烦躁地直搔头。
「不要用那种眼神看我。」
「原公子?」眼带泪光的傅惜容继续瞅着他。
「妳--好,我带妳过去……」本欲吼出的怒声接触到柔软的视线,全吞回了肚里,认栽地为她排开人群,朝小乞儿走去。
傅惜容感激地朝他一笑,瞇起的眼挤出眼眶里的泪。
瞧见那泪光乍闪,原君振深深叹了口气。
算他服了她,这个心地良善得看不见一丝江湖险恶的千金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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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最后败在傅惜容的眼神哀求之下,但原君振还是不甘心。
是以,当傅惜容递出五两银给小乞儿,得到一连串的好话致谢后,他拉着她躲在不易被人发现的巷弄内,静待后续发展。
「妳等着看,不出一刻钟,茶馆二楼那家伙就会走下来,经过小乞儿跟前,转进对面的巷子,小乞儿不久也会跟着走过去。」
「我才不--」最后一个「信」字还未出口,已见那人从茶馆走出,状似漫步地接近小乞儿。
然后,一切如同原君振所说,先是男子转进广场旁的窄巷,紧接着,小乞儿也起身,摇摇晃晃地往巷子走去。
不一会儿,两道人影先后消失在窄巷中。
「看吧。」
「可是……」傅惜容想反驳,但拙于口才的她,实在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妳毕竟不曾出过远门,自然不知道世道有多险恶。」原君振拉着她往窄巷行去。
「做什么?」
「去听听他们说什么。」他咧嘴朝她一笑。「反正都是见见世面嘛,看个彻底也算是有始有终。」
「话哪能这么说--」
傅惜容还想说话,却被原君振阻止,「嘘。」
眼下,两人已跟到巷口,才发现这是个死胡同,小乞儿与男子正背对街道,蹲在角落数着今日的收获。
「大哥,五两七十文哪!今儿个可真是丰收啊!」
「不错不错,真有你的。那姑娘真是好心哪,一丢就是五两银子,这可够咱们花用三四天了,嘿嘿,要每天都有这种愚蠢的好心人出现,不出一年,咱们兄弟俩就能置屋买田做员外啦!」
「是啊,再多几个这种蠢蛋就好了。」小乞儿贼笑道。「那姑娘给银子的时候还两眼直泛红,只差没掉泪哩!害我差点笑出来,要不是猛提一口气强忍住,怕就要露馅了,哈哈哈!」
「多亏了你啊,小弟。」男子拍拍小乞儿的肩。你这矮小身子可是咱们挣银两的法宝啊!任谁也想不到你其实已经二十来岁了,哈哈哈哈……」
「就是。」小乞儿不以为意,反而自鸣得意道:「任谁也想不到可怜兮兮的小乞儿竟然是二十三岁的年轻人,哈哈哈……」
被这事实骇得出神,傅惜容愣愣地任原君振拉着往回走,重新步入人来人往的大街。
「妳看见了吧。」见她步伐踉跄,显见她所受打击之大,原君振有点后悔自己硬是逼她看清世事。
唉,他觉得自己很残忍。
他懊恼地搔头,试着安慰她--
「我并非存心看妳笑话,也不是想作弄妳。心地善良是项值得称许的优点,可这世道太坏了,妳不能一古脑儿地对不相识的陌生人掏心掏肺,对方并不一定会感激妳,说不准还会见财起歹意,伤害于妳。」
「我懂的,原公子。」傅惜容回过神来,僵直地颔首。「我明白你是为我好,不希望我被骗。」
「如果妳想,我可以向那两人讨回妳的五两银子。」原君振摩拳擦掌,直想找人出气。
怎料,傅惜容的答案令他当场泄气--
「不。」她掀开纱巾,抬起小脸望着他,那神情并没有想象中的凄然落魄。「虽然这次遭歹人诓骗,并不代表所有行乞的人都是骗子,对吧?」
「啊?」他讶然出声。
那白皙的脸蛋有着原君振无法形容的神采,续道:「我……我能帮一个就帮一个,总会帮到一个真正需要帮助的人,是吧?」
「咦?」
「所以,没有关系。」垂手放下纱巾的同时,她露出若有所得的笑容。
那不经意的一笑,再次重击原君振的心窝。
心,怦咚、怦咚……跳个不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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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行三人好不容易离开清平镇上人潮最为拥挤的地段,来到西边大街,这也意味着他们即将出镇。
如果没给途中的吆喝叫卖声留下,此刻他们的确已出了清平镇--
「来来来!祖传血玉,是小的爷爷的爷爷的爷爷流传下来,良玉仅盼有缘人,哪位有缘人买下家传血玉,保你代代平安,当官又发财!」
玉?祖传血玉?这声吆喝成功留住原君振的脚步。
他别的兴趣没有,就爱沿途采买他自以为的稀世古玩,自得其乐到无视于每趟返回西安逸竹轩时,主事老妪欧阳玉昭看见他带回来的「破铜烂铁」时,无奈叹息的神情。
明明没有鉴赏古物的眼光,却买得比逸竹轩任何一个人都凶--这也是他虽经常为差事奔忙,却总一穷二白的最大原因。
「喂,小子!你说这是你家的祖传血玉?」原君振朝脖子上挂着血红玉石的年轻小伙子问道。
「是的,这位大爷,您可有兴趣?」
「既然是祖传,为何沿街叫卖?」
被这么一问,小伙子不禁悲从中来。「若不是家道中落,双亲染病在床,在下又岂会将祖传美玉出售?在下也是千百个不愿意……呜呜呜……」男子泪儿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