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接下来的一周是孟子烨有生以来最难熬的一周,比当年考大学时还难过。他搜罗了所有的勇气和不多的才气,才写了那么一封信,看到信,张弛会有什么反应呢?是暴跳如雷,骂他神经病;还是大笑特笑,不当回事?还是会感动于他的深情,从而接受他呢?唉,这种可能性好象不大。不过,张弛没有跑过来狠揍他一顿,这就说明事情还是有希望地。孟子烨在五天中翻来覆去想的就是这些,有时还会做些张弛接受他的情意之后二人情意绵绵之类的白日梦,聊以解馋。
“唉,都说相思苦,其实等待别人回应比相思还苦哇 ——孟子烨·恋爱之苦涩感悟。
周五下班后,孟子烨就旋风般冲回家里,先做饭填饱肚子,首先要有充沛的体力迎接各种突发状况,然后梳洗打扮,应该以最好的面貌出现在张弛面前。
七点钟,一切收拾停当,接下来,就该听天由命了。
在战略战术中,有一种策略为:置之死地而后生。似乎大多数人这么做都成功了,孟子烨不知自己会不会有幸成为成功一员。
七点半,孟子烨昂然下楼,如革命志士赴刑场一般满怀悲壮。如果张弛拒绝他,那就真的连朋友也做不成了,他不可能在被所爱的人拒绝后还能若无其事与他做朋友,张弛恐怕也不会与对他有企图的人在一起。然而,不论怎样,都已经不能回头了,爱上了就是爱上了,他不可能收回自己的爱意。想要得到爱情,就要逼自己,也要逼张弛,这么做好象有点自私,可是,他已顾不了那么多了。这是一场豪赌,在写那封信的时候,他就已经押上了他们的友情和他的爱情,输赢天注定。
八点钟,孟子烨已坐在挪威森林酒吧的一个角落里,眼睛盯着门口,紧张得要死。主啊,让张弛快来吧,无论是穿灰衣还是穿黑衣都行,给我一个痛快吧。
八点半,张弛还没有出现。
孟子烨的心一点点往下沉,眼睛也开始变得涩起来。
九点钟,张弛依然杳杳无踪,孟子烨叹口气转转僵硬的脖子,开始垂头研究酒的颜色和味道。张弛不会来了,这也就是说他拒绝了,也就是说以后再也不能见他了,好痛苦哇,孟子烨的心已在抽痛,开始有点后悔,为什么要赌这一把呢,一直做朋友不也很好吗。
“子烨,让你久等了。”就在孟子烨绝望的时候,身后忽然传来了张弛的声音。
“啊——张弛!”孟子烨惊喜交集,急抬头看向张弛,然而一看之下却又呆住,张弛穿的既不是灰衣也不是黑衣也不是蓝衣,而是绿衣。暗绿色西装上衣浅绿衬衫黑条纹领带黑西裤黑皮鞋,整身装扮既帅气又有活力,越发显得人俊美,好一个翩翩浊世佳公子。
孟子烨呆呆地把嘴张成O型,这是什么意思?
“子烨,认识一下,这位是陈菲菲。”张弛不理他的呆样,气定神闲地坐下,径自向孟子烨介绍他带来的女孩。顿时,还没从惊愕中恢复过来的孟子烨又陷入了另一个梦魇。
“你好,子烨,我早就听张弛说过你了。”陈菲菲大方地伸出手。
“哦,你好。”孟子烨心已碎成一片片,但还是凭着本能握住对方伸过来的手,没有太失礼。
“子烨,因为菲菲晚上有事,来晚了点,真对不起,呆会让她唱歌给你赔罪怎么样?”张弛揽过陈菲菲的肩,微笑着解释,看去优雅有礼,熟捻中却带着客气疏离。往日两人亲密如兄弟的情景,难道是梦吗?
“什么呀,明明是你拖拖拉拉的,哼,每回你得罪了人就让我唱歌赔罪,讨厌。”陈菲菲马上娇声抗议,粉拳使劲地捶张弛,张弛也不甘示弱,伸手去搔她的痒,两个人亲昵地闹成一团。
此时的孟子烨什么也听不见,什么也看不见,脸上却挂着笑,“看着”前面的两人,机械地一口口啜着杯中酒,至于酒是什么味是一点也没感觉出来。
“子烨?你怎么了?”陈菲菲忽然停止捶打,低低唤了一声。
“没怎么啊。”孟子烨回过神来答了一句,他有什么问题吗?不对,是有问题,脸上好象有冰凉的液体流过,孟子烨用手一抹,满手的泪水。
他竟然哭了,而且竟然呆到不知自己哭了,孟子烨猛然站起来,对那两人说道:“对不起,我还有点事先走了,张弛,我的酒钱还没付呢,算你账上,听到没?”他快步走出酒吧,四下望望,找了个人看不到的地方,蹲下来抱住头开始无声地痛哭。男人哭是很没出息的,可是失恋了难道还不能哭吗?哭能减轻痛苦和烦闷,有益于身体健康,男人也应该哭的,只要哭一会就好,哭过了就没事了,就让自己难看这一回吧。孟子烨一遍遍地如是安慰自己,可是这该死的眼泪怎么就止不住呢?
张弛在看到孟子烨的眼泪时就呆住了,在他印象里韧得象皮球一样的色叶竟然哭了,天,他好象真干了件蠢事。
“笨蛋,人都走了,你怎么还发呆?快去追呀。陈菲菲捶了他一下,张弛才如梦初醒,起身就往外跑,然而哪里还有孟子烨的身影。
“我就说这么干不行,你偏不听。”陈菲菲跟出来,撇着嘴损他:“看到没,人家可是认真的,就算再没心没肺,看你这样做也得伤心,我不管了,你自己收拾烂摊子吧。”
“闭上你的乌鸦嘴,子烨根本不是一逗就哭的人。”
“你这叫‘逗‘啊?哼,傻瓜。”陈菲菲高高抬起下巴瞪了他一眼,有些奇怪这位精明的表哥怎么在这方面这么笨。那个子烨配他真有点委屈了。前几天听表哥的描绘,好象这个子烨真是一无是处,今天见了面才发现表哥这家伙似乎居心不良。孟子烨很可爱,不是长相可爱,而是他整个人就给人一种可爱的感觉,长得也不坏,鼻梁挺直,虽然不是大眼睛,可是睫毛浓密,忽煽着很动人,嘴唇有些厚,向前微噘着,真是天生一张让人一见就想吻的小嘴呀。陈菲菲开始想入非非起来。
“没事你就回去吧。”张弛一看就知道这色女在想什么,有点悔不当初,不该把孟子烨的事告诉她,更不该让她来帮忙,只会越帮越忙,一点实质性的建议也没有。
“用完了就丢,烂人。”陈菲菲坐上出租回头大叫。
“对,你就是抹布。”张弛一点也不客气地还回去。跨上摩托直奔孟家。
孟子烨一直哭到半夜才止住眼泪,心想可能是眼泪流干了不得已才不流了。拖着快冻僵的身子一点点挪出他藏身的角落,也不打车,慢慢往家走。进了家门便立即倒在床上一动不动,又累又冷又饿,奇怪,都这么痛苦了,他居然会感到饿,晚上吃了那么多预备应付突发状况,谁想还是不够用。好累,就这么睡死过去吧,孟子烨闭上眼,渐渐沉入了无知无觉的状态。
不知过了多久,持续不断的电话铃声终于把孟子烨从昏睡中弄醒。他勉强睁开眼,想去接,可是浑身的骨头象散了架,于是又倒下去。然而,这电话竟异常执着,一直响着,孟子烨只好一点点撑到床边,拿起电话。
“喂,孟家,哪位?”
那边人深吸一口气,静了半晌,一阵怒吼便传了过来:“孟子烨,你在家是吧,呆着别走,洗好脖子给我等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