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听了并没有同感,反而更加痛心:“小安,难道没有人教过你怎样做人?”
“做人还用人交吗?我自学成材的。”
“可你现在为什么没有一点儿是非观念?”
“怎么会没有?比如我就不想杀人,因为被抓到回枪毙。”
“这不是你想不想做的问题,而是你能不能做的问题!”
不想?不能?有什么不同?分明就是在玩文字游戏嘛!
我觉得有点儿无聊:“洋,你怎么和牧师一样唠叨?”
“小安,你的本质并不坏,只是缺乏道德观念。”他简直是苦口婆心的教导,“如果你能……”
“谁说我的本质不坏?我天生就是坏坯!”我不耐烦的打断他。
“你怎么能自暴自弃!”他也火了,声音高了八度。
“我是坏女人生的,当然是坏小孩!”
“你怎么知道她是坏女人?不要侮辱自己的母亲!”
“她像扔垃圾一样扔掉我,难道还不坏——”
我几乎是扯着嗓子嚷出来,却鼻子一酸,后面的声音硬生生的哽在喉咙里,眼泪啪嗒啪嗒的落下来。
钟洋被我问住,楞在那里。我用手在脸上胡乱抹了抹,把头扭向一边不看他。
过了半晌,他长长的叹了一口气,摸摸我的头发,说:
“别哭了,小安。”
我没哭啊,刚才都抹掉了。
又用手去抹,发现脸上还是湿湿的,自己竟然都没感觉到。
或许是经常装哭,以至于脸部感觉麻木了吧。
我又去抹,两只手交替的抹,可还是湿的,怎么也弄不干净。
钟洋拉开我的手,将我搂在怀里:
“不要哭了,小安,你是个好孩子,只是钻进了一个牛角尖里,我会把你救出来……”
我的脸贴在他的衬衣上,终于抹干了。
他说回家,临走时又说还有事情没办,要我等一会儿。我于是乖乖的坐在椅子上等,等了许久,他回来,脸色又难看了。
不,应该说比刚才的脸色更难看!
他几步走到我的面前,声音沉的可怕:
“我问你,你是不是还有事情瞒着我?”
我心里一惊,难道是给岳诗纹寄信的事?岳诗纹告诉他了?他刚才去见岳诗纹了?
不可能啊……
我踌躇着,不知该不该讲出来,偷眼瞄了一下,不禁打了一个寒颤,于是支支吾吾的说:
“我……讨厌那个女人……所以……”
“不是这个!”他打断我。
不是这个?那还有什么呀?
我绞尽脑汁的想,怎么也想不起来。
唉,平时坏事干得太多,到关键时刻想找都找不到,要是能在脑子里装一个搜索引擎就好了,到时候只要输入“钟洋”,再啪的一按,立刻就能列出所有关于他词条!
我正哀叹人类科技的落后,钟洋却不给我机会:
“快点说!”
“没、没别的了……”我说的一点也不肯定,听上去倒像是在撒谎。
“席安,你真是不知悔改!”
他怒气冲冲的一把捏住我的手腕就往外拖,我被捏的生疼,却挣脱不开。
“我想不起来了,你能不能给我点儿提示?”
我提了个合理化建议,却不被采纳。
他把我拖出警局,自己跨上机车,不等我靠近,就呼的开走了。
我被丢在路边,发了半天愣,也没搞清状况,不知道到底是什么事让他如此盛怒。
现在已是深夜,路上几乎没有别的车。无奈之下,我只好步行走回钟洋家。按门铃的时候,我又用手堵住门镜,怕他看到是我,不给开门。
可惜没用。
他打开门,看也没看就把箱子和PaPa塞进我怀里,然后砰的一声关上大门。
我抱着PaPa,在公寓门口傻站了一会儿,心想,现在要走回C区自己家,估计要走到天亮,还不如等他消气,说不定能重新让我进去。
他心肠软,我知道。
于是我坐在箱子上,搂着我的PaPa,朝着路灯发呆。
真冷……
我把PaPa抱的更紧了。
这个没出息的PaPa,亏我养了你这么多年,还是要我抱在怀里,你什么时候才能长大呢?
大到可以抱住我!
好想念啊……温暖的怀抱……不论是萧飞还是钟洋,求你们中的任何一个快出现吧,把我揽在怀里。
我暗暗在心里发誓,只要他们中的任何一个先出现,我这辈子就只爱他一个!
好像是在呼应我的心声,一辆车嘎的一声停在我的面前。我认出是萧飞的保时捷,惊喜的从箱子上蹦起来。
与此同时,身后的门也呼拉一下打开。
“今晚你先回来——”钟洋的话还没说完,立刻看到刚从车里出来的萧飞,一下子顿住。萧飞似乎也没想到钟洋这时候出现,也愣了。
像按了暂停键的电视画面一样,所有的动作在一瞬间定格了。
只有我还在动,却不知道该向哪边动。
我看看萧飞,又看看钟洋,陷入了从没有过的困境。
钟洋还在气头上,如果选择了萧飞,简直就是火上浇油,别说再搬回来住了,估计他这辈子也不会再理我了!
可要是选择了钟洋,以萧飞的自负怎么能容忍自己排第二?得罪了他可是有生命危险的,就算他放过我,以后我还怎么继续我的游戏?
简直就想要我选择吃绿茶蛋糕还是黑森林!
上帝啊,你为什么要把这样大的难题丢给我?
我到底应该怎么办?
第七章
其实并不用我选择,有人主动退出了。
钟洋在看到萧飞之后碰的一声又把门关上。我的心里闪过一丝落寞,但很快又像小鸟似的飞进萧飞怀抱。
“你怎么出来的?”
“如果我想出来,自然有人愿意从被窝里爬出来给我开门。”他的表情轻蔑,帮我把行李抬到车上。
我见他不再提麦世杰的老账,情绪舒畅了不少,心里涌起一种久违的温情。于是十分快活的说:
“去我家好了。”
他却并不急着发动汽车,忽然幽幽的说:“小安,你为了他可下了不少功夫呢。”
他?钟洋吗?
我不清楚他又从哪儿得到了什么情报,只想以后万万不可再让这两个煞星聚首,否则倒霉的就只会有一个人——我。
“我对他下功夫干什么……”我干巴巴的笑。
“你不是对他说是我强暴你,以换取他的同情吗?”他轻描淡写的说出来,微微笑着,好像在说今天的天气,“刚才他还怒气冲冲的跑到我面前,想为你报仇呐!”
原来钟洋气的是这件事!
我一听才恍然大悟,冲动得想跳下车去向钟洋解释,打开车门的手却被人按住。
萧飞探身将车门重新关上,但并没有立即坐回去,两手和座椅形成了沉重的压迫感,让我喘不过气来。
他深深的,深深的盯着我的脸,深的像凛冽的冬夜。
“你不觉得应该先向我解释一下吗?”
“我……”我张口结舌,不知该怎么答。
他并不期待我的答案,一字一顿的说:“或者你认为,他的感受比我的更重要?”
这一次,我连个“我”字都说不出来了,唯一的想法就是后悔,从头发丝一直后悔到脚趾头。
我从来没有想过,到底钟洋和萧飞哪一个比较重要。更确切的说,我其实从未担心过,萧飞是否会不再理我。
不论他怎样恐吓我或者真的惩罚我,最后还是会原谅我。
虽然他对我使用暴力的白色恐怖,却始终一而再再而三的纵容我。
我没想过,真的没想过。
结果现在突然要我去想,竟然如此的手足无措。能言善道的巧嘴找不出任何一个自认为合适的字眼来向他辩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