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会喜欢你,你太小了。」否决她的爱、否决她的感情,眼前,穆溱汸的新角色是刽子手。
「总有一天我会长大,到时,他就会喜欢我。」她对自己的爱情有信心。
「没有爱情是能被笃定的。」
「我会努力的,姊,你说过,只要努力就会成功。」她坚持她的爱情。
「很多东西都能靠努力得到,但是爱情,不能套用一分耕耘一分收获的定理,有时候,尽管你付出全力,收获仍然是零。」溱汸试图说服她。
「所以说,耕了耘都可能是零收获,我怎能不加倍努力?」她第一次和溱汸顶嘴,表现出来的勇气令两人都难以相信。
「你有没有想过家世背景,你们两个是不同世界的人,根本不可能在一起!」
溱汸痛恨自己,为什么要搬出这些既迂腐又可笑的谬理,来劝服思颖打消念头。
「我会充实自己,让自己能匹配得上他。」
「你再努力都没用,他要的是一个能帮助他拓展事业的女人,两个上等家族的结合,才是他未来前途的保证。」
「不对,毅爵是个有能力的人,他不需要再找个女人来锦上添花。」
「你那么了解他?」
「我不会看错人。」
「很好,你把爱情摆在中间,请问妈妈的期待呢?你还要不要成为芭蕾明星,要不要代替妈妈站在舞台上?」
「我会尽全力。」
「很好!既然要尽全力,就不要为感情的事情分心,这段时间你好好练习,我会把钱准备好,供你出国留学。」她迳自替思颖下结论。
「可是我不想出国,国内有很多不错的学校,我想……」
「想都不准想,你留在国内有什么前途,想登上国际舞台,你就不能限在小格局里面,这么简单的道理,不懂吗?」
「身为舞者,只要能在舞蹈里享受快乐、只要有足供发挥的舞台就够了,何必一定要跻身国际,和别人竞争?」
「所以说,你决定不出国?」溱汸怒极,没想到前几天才对她信誓旦旦的思颖,一下子就出现大转变。
「对……我想留在国内,姊,你放心,我会尽全力,我不会让你失望。」
她的保证填不进溱汸心底,沮丧在她心中扩大、再扩大,痛一针针、一椎椎刺进她周身,努力了十二年,她到底为谁辛苦为谁忙?
「你答应过妈妈和我,不管再辛苦都要站上舞台;你说过,要我放心,你会按照我的意思去做,为什么你说的话全都不算数了?就为了你那无聊又可笑的爱情?」
「姊,我的爱情既不可笑也不无聊,你怎么可以批评我的爱情?我那么崇拜你,那么听你的话,你说这种话,真的伤了我的心!」
「我伤了你的心?你没伤我的心吗?为什么国中一毕业,我就必须放弃学业,去念夜间部?因为我那个爱情至上的妹妹要学跳舞,她跟著名师,一个小时要八百块学费!
「为什么我要一天到晚像陀螺一样转个不停,上班、念书,连家事都一手包?因为我那个听我话的妹妹,需要分分秒秒全心全意投入舞蹈!
「你去翻翻我的衣柜,我是女人,我也爱美,为了筹措你出国学费,我不在乎美丽;同事一下班,唱KTV、上PUB,逛街买快乐,我呢?我四处问,有没有人不想值班,我很乐意代班赚加班费。
「我一心一意赚钱,一心一意赚很多很多的钱供你,却换来一句『我伤了你的心』。爱情?你的爱情真是崇高、真是伟大到不行啊!」她的口气充满悲愤嘲讽。
「你在跟我讨人情吗?等我赚钱,我会把钱全部还你。」思颖倔强起来。
「还我?说得好,你要还我什么?青春、岁月,还是这些褪不去的疤?」
拨开额间刘海,她让思颖看清楚,江善薇在她额上制造的伤痕。
「我所有努力都为了实践妈妈的遗愿,我不喊苦喊痛,因为我答应了妈妈,就要做到。」
「妈妈从不会勉强我做不想做的事。」
「好啊,你去把妈妈找出来,让她亲口来告诉我一声,我就不再勉强你出国,甚至你想不想跳舞都与我无关了。」
「姊……我真的不想出国。」
「这件事没得讨论,你想去得去,不想去也得去,那是你的使命。记住,那是你的使命!」
回身,溱汸往傅家方向走去。没错,她和思颖一样有「使命」,只不过,她们的使命不同,不管如何,她们都要用尽全力完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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趴在桌上,思颖摊开日记簿,早上她已经写过日记,只不过心情太紊乱,厘不清的情绪只能靠文字宣泄。
一九九九年五月十二日
我的心情像浆糊,我不明白姊的固执,不明白姊为什么非要坚持,我留在国内一样是站上舞台,她并不会因此对妈妈失信。她为什要批评我的爱情无聊?为什么不准我追求幸福?爱一个人不应该吗?是不是我的人生除了舞台以外,再没有其他重要了?
讨厌、真的好讨厌,姊姊不喜欢我吗?她为什么不肯设身处地替我著想?如果她真的疼我,我的幸福不是比任何事情都重要吗?
笔迹紊乱,她烦得想摔东西。
她把桌面的东西全摔光了,找不到东西可扔,拉开第一、二个抽屉,思颖抓出里面的书本、文具,丢个痛快,丢不够,她继而拉开底层,那是溱汸的专用抽屉。
生气当中,她顾不得许多,搬出里面的日记本,当著墙面一本一本丢出去,重重的日记簿撞上墙面,她的怒火随著撞击声慢慢平复。
喘息著,她颓坐在床沿,久久不落的泪水在怒气散尽後垂挂下来,不想哭的,可是眼泪难停止。
她很委屈,委屈姊姊不懂她的心,委屈上天那么早就把妈妈从她身边带离,委屈她没有追求爱情的权利,委屈她连一个可以哭诉的人都没有。
这时候,她突地想起品帧,要是他在,不知道多好。
她将自己发泄过的东西慢慢收拾好,笔记本、书册收齐,文具摆好,再把姊的日记本一本本收拢叠齐。
嗯?床上有一把小锁,是从哪本日记簿上掉下来?她把收齐的日记一本本拿起来,翻看掉落的锁是哪一本日记上的。
没多久,她找到落锁的日记本,她应该将锁扣回原处,但好奇心留住了她的动作,随手翻开溱访的日记,日期停在一九九三年五月十八日那天。
妈妈,小颖常追著我说:「姊,我知道你最爱我了,对不对?」
我多想大声对她说:「不对,我恨你,要不是你和你父亲,我不会失去妈妈!」
可是她的笑脸总让我狠不下心说重话。我不爱她,真的不爱,可是你却用这种方式把我们绑在一起。
当我答应你,尽全力让她成为芭蕾舞星的同时,我便把真实情绪埋进心底深处,偏偏小颖的追问,常引起我的愤恨,我真希望有一天能当著她的面,把我的想法说出口。
这段话狠狠刺伤了思颖的心,姊姊说恨她,她居然恨她,思颖最崇拜姊姊了,崇拜了整整十八年啊!
姊姊怎会恨她呢?姊为了她,牺牲自己的未来;姊为了她,没时间搭理爱情,她是全世界对她最好最好的姊姊,她怎会恨她、怎会不爱她?这是不可能的事情呀!
一定是谎言,一定是坏人见不得她们姊妹相亲相爱,故意在姊的日记本上留下这样一段陷害,是的,一定、一定是的,姊最疼她、最爱她了。